“在您面前从来不是,”陆以蘅有些小嗔怪,凤明邪将她看的透透的,什么事也隐瞒不了男人,似成了互有灵犀的心甘情愿,“我不想隐瞒父亲,从南屏去往盛京,我告诉他,我想为陆家一雪前耻,可是,父亲沉默了。”
陆以蘅吸了吸鼻尖,眼角还留有泪渍,她就像猫儿一样乖巧蜷缩:“他害怕畏惧也心累了,不想再因为旧案掀起风浪,他终于对这命运妥协了。”
有没有他陆贺年丰功伟绩抑或负罪千行,大晏这世道不还在照样轮转吗。
凤明邪的眼眸底微微闪过一道黯影,陆以蘅的这些话很巧妙也很微妙,那是她对自己前路的迷惘。
“你害怕自己也变成那样的人?”凤明邪了然。
陆以蘅点点头,看啊,这个男人这么了解自己:“我不想。”时有海晏河清、有沧海横流,世有青蝇点素,有碧血丹心,一个人生死事小,却不能寒了胸腔中沸腾的热血。
人故有初衷、有执念、有信仰——那是立身之本,那是她为什么还要站在这里的原因。
南屏陆家教养出了一个生性刚烈宁死不折的好女儿,盛京城里,已经鲜少有这般伤痕累累在所不惜的风骨。
凤明邪欣赏并为之青睐动容。
“这个案子我想了许久许久,”陆以蘅对身边人的信任早无需置疑,“除了当时出谋划策的食客与领军之将,绝不会有旁人得知父亲带着八万人埋伏武怀门,有人,通风报信了,”所有的可能性汇聚成了一点,“信安侯早已书信王都,见到了文书的大人们也难逃猜忌,任宰辅、石将军,六部大小零零总总数十来人皆可能暗通番邦却为何无一人牵连入审,大理寺、都察院、三阁三殿那些‘肱骨之臣’一个个都衣锦还乡、销声匿迹了,我去过余彻、到过辛康,大江南北、五湖四海。”却鲜少从他们的口中打探出有价值的东西。
凤明邪对陆以蘅的坚持执有着些许惊讶,这姑娘背着所有人花了十多年时间想要挖出一个真相,她在踏入盛京城前就已运筹帷幄。
“有时候真相不是所有人希望看到的,”如果陆贺年当真急功近利犯下不可饶恕的罪状,所有的矛头都不是空穴来风,“也许有时候,真相不应被发掘。”凤明邪轻叹。
“真相为什么不能公之于众?”陆以蘅不依不挠。
“因为真相有时候残忍却不得不为、无可奈何。”
“您会相信吗?”那些模棱两可,那些苦心孤诣,“父亲痛骂了我一顿,他说我是私心作祟,不是真的为了陆家,否则就该平息风波,别总想着讨一个公道,”陆以蘅的眼底有着些许的迷惘,可转而又清明的很,“也许吧,也许……我真的是私心作祟。”
凤明邪一愣,他的指尖叫那姑娘抓在怀里,他感觉的到,黑暗之中,是陆以蘅的目光落在他的脸庞。
“我希望陆家可以不再背负骂名,我希望陆家成为堂堂正正的名门望族,我希望陆家将来走的每一步路都没有污秽。”
陆以蘅深吸了口气。
“凤明邪,我想成为那个万世无双。”
陆以蘅咬字清晰,明眸如水,昏暗闭塞的空间里看不到任何神采却好像有苍穹星芒从眼瞳底下绽放而出,你看的到渴求,看的到执念,看的到,一个人的真心真意。
那个——足以与盛京小王爷相匹配的,万世无双。
某年某月某日,姑娘的戏言成了真。
陆以蘅觉得,是时候该由她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了。
她终于有了不可道与旁人说的私心。
凤明邪怔神半晌,这是头一回,陆以蘅敢于明确的表态,男人忍不住有些窃喜却还要故作平平:“本王正等着呢。”
以命许命,以心换心。
等她功成名就,等她从自我意识里认可并且欣喜于成为凤明邪的妻子,不因委曲求全、不因依草附木,心高气傲的姑娘终得心甘情愿。
男人想起陆以蘅在魏国公府前昂着脑袋落下几缕冷眼嘲弄,三月春光正明媚,她一笑,便艳若朝霞。
看来,这一天,并不遥远。
正等着?好个守株待兔。
混账如今反故作矜持清高自傲了起来,陆以蘅抬手嗔怪似的捶了下男人的胸膛,嘟囔着声悄然入眠,她的泪痕没有干透,凤明邪轻轻为她拭去,沙尘席卷呼啸,男人的目光落在掩起的木门不知在等候思虑什么,未曾离开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