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洵眼睛一亮,好个小丫头。
“开河分流,就凭这几个人?”蒋哲不免发笑,他伸手一个个指点人头数,“几十人想要在洪流前重开河道,你怕是异想天开!”知府大人不客气。
“蒋大人,虎踞峡下游一共三河,环山绕水仅秦山河段便有五个村庄两个镇甸,上万的百姓可以供您调动,您身为泗水的父母官不会连这点儿威信都没有吧?”陆以蘅双手环胸将问题直接丢还给蒋哲。
蒋大人被堵了一嘴:“就算就地取民,银子从哪来,你总不能叫人白白出力。”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陆以蘅都想拍手,叫人打白工不是你们的强项嘛,她的神色里充斥着挑衅和嘲弄,“度支每年为了泗水的水患开仓放粮、拨款赈灾,几百万的银子也不知都花到了哪里。”
“河工、运输、石料、木料,可少不得半寸。”
“好,我陆以蘅现在就给您出个主意,”那姑娘昂首挺胸、明眸灿亮,“征调卸杨河道旧基附近三个村庄的村民以条石填铺加厚铸基稳固,如今再行开河引流之举的确来不及,秦山河段有多处支流河道,底浅却淤泥堆积数年难排,以绍镇、莱新两甸为中心,疏通支脉,在大水可能冲下峡道迎面击上石门堰前尽可能的分流,所有开河劳工,此次雨季过后退田还民,田地按银两的双倍奉还,若是护堤有功,朝廷兴还能免去他们半年赋税。”
她振臂一喝,仿佛脑中所想是在这一条路上千回百转才得以这般行云流水脱口而出。
对峙封疆大吏亦毫不逊色。
这就是她为何赶上山时是还花了数天兜转在河道与村庄的缘由,那些看起来不经意的问话都成了如今当机立断的决定。
没有时间给你过多的犹豫。
蒋老大人呆愣半晌约莫是被这黄毛丫头咄咄逼人的气势给惊吓到了,一旁的吕连兴张口结舌僵着身扯了扯蒋大人的衣袖,老头子原本狭小的眼睛更是快眯成了一条缝:“呵!”他拂袖负手在后冷笑道,好一番犀利言辞,“陆小姐说的好,可,你哪来的权,真以为自己是代天巡牧还能替朝廷出主意、改策略?!”简直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大言不惭说要开河清淤,还说要弃坝退田,最离谱的是减免赋税,你以为自己是谁?“叫你一声‘小钦差’那是给了三分颜面,陆小姐,一双眼瞧着便好,双手可别伸得太长。”
让一个无权无势的姑娘家站在头顶上指名道姓呼来喝去,那他们这些泗水的官吏们脸往哪里搁,除了差池问罪下来,掉脑袋的,是他蒋哲。
两人目光交错似在空气中都擦出了利刃花火,片刻紧绷的气氛中充斥着窒息感,只有穿过山林传来的瀑布声哗啦哗啦的敲打在众人心头。
吕督工捏着鞭子的手掌心里直冒热汗,他头一回见着姑娘家对上这蒋老儿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仿佛真拿自己当成了钦差大人,周围窃窃私语的劳工们畏缩着不敢说话,谁都看得出知府大人,恼极了。
蒋哲微微佝偻的脊背强硬的挺直,他一步步走到陆以蘅面前,小眼睛里精光四射。
“这泗水,可不是由着你说了算的。”蒋大人冷眼哼着与陆家姑娘擦肩而过。
“蒋大人,”陆以蘅突然出声,声音清亮,她看向老头的背影,“我陆以蘅虽算不得代天巡牧,可也手握谕旨,知府大人这般一意孤行,是要抗旨不尊?”
她抬手。
蒋哲脚步停顿转过身,脸上几分不解错愕却见那姑娘长袖落花、手腕纤细,掌中正握着一块玉,不,不是普通的玉牌而是形如小尺,不过三寸来长,顶端雕着如意花纹,乍一眼看去,你不觉得它有什么特别。
可是蒋哲却神色大变,倒抽口气“呯”的跪倒在地。
“蒋大人、蒋大人您这是做什么!”吕连兴没看懂这是哪出戏码,他想要搀起这糊涂了的老头子,手臂却被蒋哲用力一扯。
噗通,吕连兴也跪下了,泥水溅了满身。
“玉者,国之重器、朝廷大宝,敢问太子殿下有何谕旨!”蒋哲的眼睛死死盯着陆以蘅的掌心,他胆战心惊也不敢置信,代表东宫的玉尺会出现在这个丫头的手中,她竟还有这么一张牌在暗中撑腰。
如今,她的话便是权,泗水的调度就成为了太子的调度,当地官员岂敢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