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便是眼中钉、肉中刺。
高高在上者想尽办法不着痕迹甚至不给天下半点儿借口来置喙的一点一点削去凤小王爷的羽翼。
“我不知道……”陆以蘅抚额跌坐回椅中。
“你现在知道了。”顾卿洵叹道,她是个心高气傲的姑娘,你对她好,她能十倍相待,你对她不轨,她也能百倍偿还。
陆以蘅的指尖揉皱了案几上的白纸黑字,轻轻咬着唇角,她紧张无措的时候偶尔会有这些小动作,直到烛火有一寸的恍惚,陆以蘅才发现顾卿洵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大雨未停。
烛火燃尽湮灭,散发出一股油蜡棉绳的焦味,室内一下陷入了黑暗好像脑中不断翻涌的思绪,和着雨声嘈杂又难耐。
她轻轻走下堂来,木窗外带着腥味的雨水气息扑面而来,屋檐的瓦片上噼噼啪啪,檐角的水珠子连成了线,她什么也看不到却突然从雨声里油然而生一种强大剧烈的渴求。
千里之外的那个男人,身在何处。
她发誓,从没有如此念想一个人,想现在立刻马上见到他、听到他的声音,取笑也好,戏弄也罢,想看他悠然一颦一笑,似骨子里的不安是作祟的歉疚和欢喜,全然化成了思念的折磨。
她离开一个多月了,凤小王爷显然已将太后接回了盛京,如今应是满城盛事,而自己呢——陆以蘅咬着唇角,双手搅和衣衫的绣花,她甚至开始反复思虑回到盛京他们再次见面时,应该说什么。
她从未有这般为难自己的不知所措。
她想,她可能当真得了一种病。
相思病。
一夜无眠。
陆家姑娘在卯时天光乍亮后才浅浅的倚着案几闭上了眼,可一盏茶还没过就听闻屯里吵吵嚷嚷起来。
大雨骤停,天色依旧灰蒙蒙。
原来是昨晚上山顶的劳夫们回来了,还来不及找陆以蘅回禀情况这消息就传了开来——
山上的方塘已经淹了大半,过不了几天就得溢满,若是石门堵不住冲洪下来,这一片低洼唯恐都要被淹成汪洋大海。
劳夫们交头接耳忧心忡忡,不少人脸色都变的惨白,嚷嚷着不愿留在山上,他们想回家,不光是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更是为了家中的妻子孩子,若是洪流倒泄怕石门堰也拦不住可能来临的山洪,那么下游十几个村庄顷刻之间都会被冲垮,他们更想下山进村通知乡邻。
吕连兴带着其他几个督工厉声呵斥着,劳夫们分明是在聚众闹事。
“当初上山时候可是有契约为凭,不能说下山就下山,坝上没人赶工,这山洪若是泻下,谁来救你们的老婆孩子!”这话多少还有些道理,原本就是卖了苦役身的,若都贪生怕死那底下村子几十万的性命就毁在你们这些劳夫手里了。
“可、可当初只说抢在雨季前修堤,没说要送命啊。”有人忍不住叨叨,雨季提前来临他们已经在刀口舔血了,难道明知要丢了性命还非得做这事倍功半的事,“虎踞峡不适合截流铸坝,前几年卫大人早就明令禁止过!”他们说的那位卫大人,便是上一任泗水知府。
“对,根本就不应该!”
劳夫们七嘴八舌的叫嚷起来,他们都是当地几个村里土生土长的,自小就和泗水的山林江岸打交道。
“你们这是危言耸听!”吕督工怒喝,“昨晚上是谁擅离职守上山了!”他非要揪出来好好的整治一番。
一众劳夫看着男人手里挥着的鞭子不免怯怯往后退去,吕连兴冷笑,上山溜了一圈回来就开始煽动民心、妖言惑众了。
“吕督工,”身后微微清亮的声音惊到了吕连兴,陆以蘅抬眼,大雨虽停可天色阴沉预示即将到来的连绵,好时辰不多,“他们是我派去的。”
吕连兴一听忙收了鞭子点头哈腰的:“原来是陆小姐的意思,不过陆小姐初来乍到不清楚这些刁民的心思,”吕督工一副过来人的表情,“他们本是山下村民向来对虎踞峡筑坝的事多有不满,小的是怕您被他们蒙蔽。”指不定撒了什么弥天大谎故意扰乱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