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
早就该疯。
陆以蘅因男人口吻中的冷淡和眼底的厌恶一怔,腰身被狠狠拧住,整个身体无法反抗的顺势被压到在地,五彩雀羽的金银织花蹭在她满身的伤口上,痛得细细抽气,凤明邪的长发落在她的脸侧,如墨蜿蜒,居高临下的目光走过她的眉眼、鼻梁、唇畔、从下颌一点一滴寸寸缕缕游走纤细颈项似能带起一层削骨涟漪,凤小王爷得承认,他尤其喜欢怀中那不盈一握的款摆腰肢。
他的气息依旧带着若有似无的花香却没有了令人悸动的感觉,唇角擦过耳廓燃起的簇热令她想起湖边那个夜晚的繁星流萤,陆以蘅的面无表情里充斥着郁愤苦闷和死不甘心。
“这是你想要的吗。”男人的话落在耳畔却重重的压在心坎。
魏国公府是她的逆鳞、她的刺,被一根根连皮带肉活生生血淋淋的拔除后,她没有了最后自尊自爱的理由。
陆以蘅的嗓子里苦痛的呜咽了声。
凤明邪撑起臂弯,突得指尖扣压在她肩膀那曾经被猛虎抓伤过的痕沟壑痕迹上,他的手指刮破了痂口狠狠搅得皮肉翻腾、血泪上涌,疼得那姑娘双眼发红龇牙咧嘴。
“陆以蘅,你最好记清楚,她们临死的模样,最好记清楚,她们死在谁的手上,血流尽的人不会站起来重活,更不要希冀这世上人情能够感同身受,”男人话语清冷狠厉却一字不漏的落进陆以蘅耳朵,掷地有声,那些安慰人的话从来对伤痛者于事无补,“她们已经没有了开口喊疼的资格,但是,你有。”
——活着的人带着逝者的遗志重新站起身,她的肩上,不光有仇恨还有,希望。
母亲的眼泪,兄妹的释怀。
南屏陆家的明珠儿。
有哭有笑,有爱有恨——逃避和遗忘是对她们最大的侮辱埋没,陆以蘅——你能够从断头台上重活一回,头顶青天脚踏地,将来的每一步路,都是她们在天之灵最希望看到的,风华正茂。
陆以蘅愣住了,好像那些带着痛苦的呼吸都熄宁片刻,她沉寂空洞的眼神定格在凤明邪的脸上,渐渐的有了烛火晃动的影子,缓缓泛出了沉影暖橘。
男人将案几碎裂的药碗瓷片塞进她手中:“你受了很重的伤,流了很多的血,想死的话,再割一刀,不会痛。”他的口吻里没有任何波动和阻止意味,颓然无妄陆以蘅,岂会是南屏陆家的骄雀儿。
那姑娘茫然呆愣的低下头去,锋利的瓷片闪着寒光,自己的手腕苍白纤细,层层叠叠包裹着渗血的绷带,好像有什么尖锐的痛楚顺着脉络传到了神经,她的手指颤抖了下——
啪嗒啪嗒,突然,那眼眶里蓄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大颗大颗的掉落在瓷片上,嗓子里掐出了细微的啜泣声,陆以蘅扑进凤明邪怀里哇哇地嚎啕大哭。
男人轻轻拍着她的脊背替她顺着气儿,难得也从口中落出一缕释怀轻叹,他从没有见过陆以蘅哭的这么伤心欲绝,再重的伤痛、再大的委屈都没有掉下一颗眼泪,总爱逞强做坚韧的小姑娘拆下了伪装,将那些令人艳羡、嫉妒的意气都抛诸脑后。
承认自己的力不从心,承认自己的筋疲力尽,承认陆以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无所不能,然后拾起所有的伤痕和悲痛,昂首挺胸。
她会更加强大。
小姑娘抽抽噎噎的上气接不了下气,眼泪把他金银织花的前襟都润湿了大片,原本失色的脸庞倒是多了两分红润,眼睫上挂满了细碎的小水珠我见犹怜,她温顺极了,整个身子放松后更是柔软娇气,抱在怀里就仿佛抱了一团儿小兔子,陆以蘅这般这楚楚可怜的模样不多见,不,是太少见了。
凤小王爷心头一软还真有些舍不得松了手。
这不片刻的时间,那姑娘一夜之间性情数变,累得几乎虚脱,哭着哭着就噙下眼泪在男人怀里沉睡过去,反惹得小王爷束手无策不敢动弹,生怕一不小心将这好不容易宣泄了情绪哄得入睡的姑娘给吵醒了。
岳池在窗外瞧见,她深吸口气抹了抹也同样挂在眼角的泪珠,这一个晚上她也没有闲着,煎药、熬汤,既要照顾陆小刺猬,还得担心着凤小王爷,男人这几天来茶不思饭不想寝食难安,今儿个压根没有进食,如今陆以蘅终于睡下了他也该松口气。
“王爷,您该休息休息了,再不济,总得用个膳啊。”岳池是担心自家主子的身体扛不住,一个月前旧疾复发才回到凤阳城,结果盛京出了这么大的事,男人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小伤不碍事。”肩头的箭伤他从未放在心上,凤明邪将陆以蘅抱回床榻,那小姑娘的脸颊安心的紧紧贴在他胸膛的衣襟,好像如今凤明邪成为了她在这世上最信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