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无法宣泄。
“苏一粥,保护王爷!”陆以蘅掷下手中还在淌血的长刀,她的声音沙哑并不好听可真真儿是愤怒到了极致,又怨又恨,见那刑台旁的小将军示意,她扭头窜下了人群。
罗诏虽躲在一旁可眼睛很尖:“陆以蘅——”他叫道,“苏一粥别让她跑了!”这是圣上说要砍脑袋的人,若是从他手底下跑了可吃罪不起。
苏一粥恍若不闻,好像只听那发号施令陆以蘅的话:“罗大人,您太小瞧陆家姑娘了。”
陆以蘅既然在杀了程仲棋后选择束手就擒,就不会顶着斩首之令当众逃之夭夭——罗诏眉头一蹙,目光追着那瘦削娇小的身影看去,飘零的雪花若有似无的阻挡视线,可罗大人还能瞧清楚,这死囚犯拨开人群去追的,是程家马车。
程敏。
她,在追程敏。
别说这场面老百姓早已慌乱无措,程家的马因为受到惊吓竟慌不择路一头撞在了东市口原本防止结冰路滑而准备着堆砌起来的几个草垛子上。
车辕一松,那马儿撅蹄子脱缰而去,车夫家奴哪里还有心情管自家小姐的生死,连滚带爬的跟着人群一窝蜂涌了出去。
程敏从倾倒的马车中爬出来脸色煞白怒喝:“狗奴才,你们回来!”她像个泼妇一般的大喊大叫并没有用,身边的人哀嚎着滚地,程敏杏色的裙摆沾到了靴血痕,明明是一个喜欢折磨凌迟的女人,如今见了血如同见了鬼一般,着实可笑!
大小姐的指尖捏着绣花帕颤颤巍巍,还来不及迈开的步子就察觉到被兵卒慌乱挡开的箭矢朝着自己飞射而来。
程敏惊叫那瞬,箭支尾羽被人一把抓住,女人神色恍然仓变满脸皆是不敢置信的表情,陆以蘅。
她万般没有料到,这个杀死了自己丈夫被百般羞辱的死囚会在千钧一发中救了自己,可程敏丝毫不觉得庆幸,反而胸腔里那股不甘的怒火油然而生。
陆以蘅满身是血气喘吁吁,看得出来已是筋疲力尽,她削瘦的指骨在程敏还没有回过神时已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花奴在哪儿。”小姑娘下手很重,扼得她喉管压迫生疼。
原来如此。
程敏的嘴角抽搐了下,哈哈大笑:“你这辈子也别想再见到她。”陆以蘅脸上显而易见的愠怒叫程敏无比快意,她狰狞的笑突得定格在当场,那被扼下的箭支没有任何预兆的扎进了程敏的胸口,血渍缓缓渗透漂亮的杏色衣衫。
“花奴在哪儿。”陆以蘅每问一遍,那箭支就在皮肉里硬生生的扭动,疼得程敏几乎窒息晕厥。
大小姐颤抖的张着嘴,好像汲取空气的鱼,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陆以蘅那张毫无血色又肮脏狼狈的脸,缓缓凑上她耳边,从嗓子里湮出一声尖锐的呛笑。
陆以蘅顿觉侧腹一痛,女人不知何时捏在手中的一把护身小匕首,也直捅捅的刺入了陆以蘅的身体,血流如注。
“尸、体——喂、狗、了!”程敏咬牙恶狠狠的张扬着得逞一般的狞笑,她看到陆以蘅那双波澜不惊总带着疏漠的眼睛晃了晃,是因为身体的疼痛还是因为花奴不得善终的结局,程敏不在意,她的眼睛开始翻白,只知道自己的心脏快要裂开——
嗤,陆以蘅撑着匕首的刺痛没有半分退让,只是手里的箭,已穿心而过。
程敏当场毙命再无声息,也许最后,她的瞳孔中也只有陆以蘅那双没有半分痛苦的眼睛,她像个小阎罗,刀枪剑戟砍在身上也不叫苦、不皱眉,或许,根本已经是个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哈——哈哈,陆家完了。
陆家,死绝了,而陆以蘅——你摆脱不了这种愧疚、这种自责,你再也无法成为那颗张怜心目中不会蒙尘的明珠。
杀人诛心。
陆以蘅看着程敏死不瞑目的模样,没有快意、没有愤怒,这场雪不知何时大了起来,一片片覆盖在尸体华美的衣衫上,她下意识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匕首刺入了一半,热血浸透了囚服,她压根不觉得疼,一摸,满手殷红。
鲜血淋漓,彻心彻骨。
“嗤”,她就这么呆愣愣的将匕首从自己的身体中拔了出来,有一股热流排山倒海的往这空洞处涌去,“哐当”,匕首掉在地上,天旋地转满目素缟。
她再也无法支撑精神与身体的创痛,噗通,跌进了那五彩雀羽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