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明邪,要做什么。
他站在陆以蘅面前,捋了捋袖上落满的细雪:“盛京城的雪,今年落得格外早,”入冬后下了不小几场,男人的嗓音好似陷落的沉云,仿佛冬日某个清晨的寒暄,轻柔又体贴,“冷吗?”
他问,这般单薄的衣衫瑟缩着身子,一定很冷。
陆以蘅还未反映过来,绚烂旖旎的轻衫已覆在了她肩头,温暖无比一瞬便能融化半身傲骨,五彩雀羽在纯白雪地里耀眼灼目。
寒风刺骨,细小的霜雪被冬日的风夹带着从两人中间滚滚而过。
他微微俯首看着她,目光融融,视周遭一切无无物,这里不是什么东市刑场,不过是他凤明邪来去自如之地,陆以蘅却没有一星半点的开怀,相反更加惊恐的盯着他,这个男人为何霜雪千里突然出现在盛京城,她岂会不知。
凤明邪从来横行无忌,在他的眼底里,闯城劫人皆明火执仗,可是——这里是天子脚下,是王城盛都,今日,是九五之尊要斩她陆以蘅的脑袋,凤明邪若是胆敢阻拦,那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犯了忤逆大罪,罗诏在场、石海在场,九门巡防营都是被刻意派遣而来。
东市口的百姓交头接耳哗然起来,盛京城谁人不识凤小王爷,谁人不识陆家姑娘,却不知这生死关头,那富贵荒唐的天之骄子落下了凡尘,要来,赎罪。
肩头的温度渐渐熄去,陆以蘅低下了头去,似是在拒绝这个男人的所作所为,何苦何必,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陆以蘅来与九五之尊抗衡,不值得。
她跪在地上,他站在面前,她是满身罪孽的死囚,他是高高在上的皇权,陆以蘅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笑,看不到的咧开嘴角却化成了这番狼狈又相衬的,云泥之别。
云泥之别,呵。
“小王爷,时辰已到,耽搁行刑是大罪,您可不要知法犯法!”罗诏在喧哗之中醒过神来,他一扬手,官兵立刻将东市口刑台团团围住,罗大人不禁有些明了了为何今儿个九门巡防营都出动了,莫不是——圣上有先见之明,偏是要阻着这男人来劫法场?
劫法场,这般恶行罗诏不敢相信凤明邪会光天化日之下不惧流言蜚语,可不得不承认,这站在自己跟前的男人,未曾想过半分退避。
他信誓旦旦、胸有成竹,那不屑嗤笑便是在告知罗诏,今日,凤明邪偏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名正言顺的带走陆以蘅。
罗诏读出那神色中的意味,心头咯噔,怕什么来什么,台上台下数百的官兵,哪一个当真敢对着金贵小王爷舞刀弄枪,若是不小心伤着了,岂非两败俱伤的结局,罗大人骑虎难下却又不得不摆出监斩官的姿态来。
“苏一粥,请王爷下刑台!”他喝道。
苏小将踌躇难抉的看向石海将军,石海纹丝不动只是神色晦暗,他不看苏一粥,不看凤明邪,看的是东市口拥挤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苏一粥抿着唇袖中拳头紧紧一攥,豁出去般便要跃身而上——
突地,有细微的尖啸声从耳膜中鼓噪而过。
“小心!”石海是第一个发觉的,他出声的速度很快,更快的是他的动作,侧身的宝剑一瞬就绽出天光,喀的斩断了刺到眼前的一只铁箭,可他眼角余光撇过便心知不妙。
数支利箭从四面八方攒射而来,百姓人群中已跃出十来名奇装异服的恶徒。
罗诏压根没有反应过来,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司正,场面瞬间混乱嘈杂起来的时候,他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罗大人!”惊呼声来自苏一粥,少年人原本要冲上去的身形蓦地跃至他身边,呯的一脚已经踢翻了罗诏跟前的桌案,罗大人惊的脸色一变身体瘫在地上动弹不得,这才看到了苏一粥手里抓着的一支小小铁刺般的暗箭,若不是小将军反应迅猛怕是自己的脑袋已经开了花。
罗诏大气不敢喘,可苏一粥神色大变,他脑中猛然顿悟,他见过这暗器!
细叶莲支,只要轻轻揉捻,那十瓣的莲花瞬间便能取人性命。
“王爷,是北戎刺客!”苏一粥扭头就朝着刑台上早已乱成的一锅粥大喊起来,那些浑身上下裹着兽类皮毛,头上戴着狐狸脑袋的北戎刺客,在凤明邪回盛京的途中意图行刺,只是为何那些茹毛饮血的野人竟也胆大包天在天子脚下盛京城中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