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婉瑜有些无措的搅了搅手指:“花奴正在陪母亲,看起来……”她指着陆以蘅手里揣着的碗筷,“你更需要我的帮助。”陆婉瑜强打起精神苦笑了下,瞧瞧自个儿这小妹,明明心思灵巧慧敏,舞刀弄枪无所不能,偏偏对着厨房里的东西束手无策,魏国公府从上到下所有的重担责任都堆砌在了她的肩头,从偏隅回来的姑娘显而易见削瘦许多,而她们对陆以蘅的嘘寒问暖少之又少,她是否身受重伤、是否生死难抉,远在莫何顺宁见过的尸骨,尝过的血腥一厘一毫都未曾带回盛京。
陆仲嗣受陷入狱,魏国公府饱受牵连,她的牺牲被人轻贱一文不值。
那姑娘荆钗布裙似有着当初的山花烂漫,她明明可以银鞍白马、披荆斩棘,可如今却被困于魏国公府这样一座小小的城池里。
“阿蘅,你恨大哥吗?”陆婉瑜细弱轻问。
她不止一次的想过,阿蘅就像一只站在枝头振翅欲飞便能海阔天高的鸟儿,可惜,她纤细的腕上被拷了枷锁。
陆以蘅一愣,抬眼就能看到那温柔女子的眼底噙满了泪水和歉疚,她心头一跳,微软泛酸,紧紧握住了陆婉瑜的手摇摇头:“三姐,不是陆家人的罪,陆家,绝不担。”他们不应该成为被人拿捏践踏的蝼蚁,十年前已经毁于一旦,如今他们想要故伎重施,踏平自己青云路上所谓的障碍,陆以蘅绝对低头求饶。
绝不。
陆婉瑜轻噎口气,眼泪啪嗒落在手背,滚烫滚烫,这支离破碎的家宅却让血脉更加的拧在一起。
怨天尤人没有用,自怜自爱更无帮助,她要紧牙关,天色不见明朗,午后更似暗沉阴郁,入了冬的盛京城仿佛正在等候一场风雪交加。
“三姐,他们来了。”陆以蘅突得顿下手中的盘碗。
“谁?”
那瞬,呯一声巨响,国公府的大门叫人极其无理地推开,马蹄勒停,紧接着脚步纷乱错杂,陆婉瑜等人闻声赶来,才发现是大理寺的衙差。
来的好快。
陆以蘅一眼便明了。
兵卒衙役几十人一纵两列就将半个庭院都挤满了,人群之后慢悠悠的步上前来一人,悠哉悠哉的打量着荒芜的院子,啧啧感慨:“陆大人,本官奉都察院命与大理寺协查,还请府门中的女眷偏厅暂避。”
查抄搜剿这些个事可不是儿戏。
陆以蘅的目光死死盯着他,不是因为大理寺来人的目的,而是眼前站得直挺挺的男人正悻悻然的模样。
程仲棋。
陆以蘅后槽牙嘎嘣一咬,好个程有责,竟故意派遣程仲棋来查抄魏国公府,谁人不知他原本就是陆家人早已和国公府水火不容,这么多年下来骨子里埋不下的怨憎让他恨不能将陆家置之死地。
长廊那头闻声的张怜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她怎会听不出这属于自己儿子的声音,那恶毒的讪意嘲弄叫她心如刀绞。
程仲棋抬眼就看到了自己“母亲”那削瘦如魂不附体的仓皇神色,他的眼底没有半分愧疚,只有一种咎由自取的快意:“老夫人,打扰了。”他刻意朗声,越是恭敬越是叫人作恶。
陆以蘅偏身挡住程仲棋的视线:“无需,娘她看不见,程大人请便。”她挥手示意花奴和陆婉瑜将母亲搀送至一旁的长廊小亭。
程仲棋微微挑眉,张怜看不见了这样的消息似乎没有半分的打动到他,只是了然蹙眉摆摆手懒得多言,衙差们不由分说就冲入了各个厅堂厢房翻箱倒柜。
乒乒乓乓的声音不断从小园檐下传来,金丝雀儿惊慌的吱喳乱叫,花瓶小盏被砸的粉碎,似在查找那些瓶瓶罐罐里有没有窝藏金银财宝,花奴焦急的原地跺脚,这——这是搜查吗,分明是强盗行径!
陆婉瑜不停的念叨安抚张怜气得直发抖的脊背,她察觉的出母亲的喘息越来越急促沉重,她看不见但是不代表听不到,瞧啊——自己怀胎十月的好儿子,脱离了家族背弃了祖宗不说,现在巴不得想尽一切办法扳倒魏国公府好讨程家的欢心!
老夫人痛心疾首,浑浊老眼中快沁出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