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陆贺年出了那么大的案后,魏国公府也被翻天覆地的倒腾了一遍,大理寺衙的官差们奉命找着任何可疑的书信和线索,而陆贺年呢,跪在门外,对着一方明黄圣旨连头也不能抬。
不悲不喜、不惊不怒。
张怜的呼吸急促顿有些喘不过气,她的嗓子里呜呜咽咽的如同旧鼓风机一般破碎的声音,陆以蘅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屋子女眷忙围上张怜,端茶、递水、轻抚安慰,花奴拍打着老夫人的脊背替她顺气,张怜的神色恍然惨白,再睁眼时眼底里浑浊不焦的眸光叫人看了心疼。
查抄。
张怜见过,所有的女眷回避在偏厅,她看到自己的丈夫跪着,自己的儿女哭着,她看到那些面无表情的衙差们翻箱倒柜,恨不能掘地三尺找出所谓的“证据”——她心头窒痛,不敢回想,所有的身败名裂、一蹶不振,都从那一天开始。
盛京城,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娘亲、娘亲……”焦灼的声音唤回了张怜两分飘忽的神志。
“老夫人,您可还好?”花奴不敢大声。
张怜颤抖着指尖想要握住什么东西,可抓了一把控,眼底除了烛火闪烁的光晕再也看不到其他,她咿咿呀呀的张口无言只有眼泪沁在眼角。
“花奴,送老夫人回房休息。”陆以蘅朝花奴示意,张怜久积痨病,这半年来好不容易神志清醒略见开朗,陆家虽不求重回盛世可也不用看人眼色卑微行事,只是如今——百废复兴,才刚有一寸的盼头,却突然——毁于一旦。
老夫人如何遭受的了。
花奴心领神会搀起张怜步履蹒跚的退出堂去。
陆以蘅看着那一老一少的背影竟然觉积几分心酸,如今陆仲嗣在都察院里会被迫“袒露”什么她不得而知,但是程有则的话却是一条明路,是,魏国公府无法辩驳无法质疑也无法反抗开脱,那么就得想办法自救——
什么是自救。
“阿蘅,我们——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陆婉瑜手足无措,她没有一点儿的底,甚至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应该说什么,天知道这半个多月来她只求阿蘅早日归家将一切理清头绪。
陆以蘅将烛火拆下,套上新罩,提起灯绳。
“大理寺若查无所获尚可,若发现咱们魏国公府当真藏了不明来历的真金白银,那才是百口莫辩。”
陆婉瑜没明白自家小妹的话是什么意思,只见她环顾堂内四周如若审视,提起灯盏便跨出门直向偏院,陆婉瑜忙追了上去:“我们……我们从来没有收过什么贿银,大哥手上也只有那三万的红利银子全都赠了旁人,阿蘅,你一定要相信他,他绝不会背着咱们行那些肮脏事儿的。”说什么陆仲嗣贪了银子帮了手没少跟自个儿的同僚“花天酒地”,绝不可能!
屋檐的花灯昏暗,陆以蘅伸手护着小灯沿长廊将为数不多的几间厢房都查了个遍。
“我不是不信,是害怕,害怕,无中生有。”每个人都会当睁眼瞎,每个人也会说瞎话,程有则既然能信誓旦旦的让陆仲嗣认罪,必定会有把握找出“证据”,“府中可曾有人来过?”
陆婉瑜摇着头细细回想:“自打大哥入狱就再也没人敢来攀谈了。”大难临头各自飞,谁和陆家牵连越深谁也会被都察院请去喝一杯,这个时候,作壁上观便好。
魏国公府不小不大,人丁稀少也不爱招仆,几个院子都是空置荒芜了数年,冬夜昏暝,提灯都照不到的诡秘角落中,树影倾斜好似潜伏着密布的阴影,正瞪着眼睛将你们的一举一动都悉数在心。
“那是什么?”陆以蘅瞧见西苑一角堆叠的阴影,用粗布遮掩,她记得走之前还空空荡荡的。
陆婉瑜探身借着微弱的烛光一眼便了然:“是冶炼作坊送来的鍮石,原本是要炼制器皿的,可是一个月前采煤的山中封了道无法按时送达,屋漏偏缝连夜雨,作坊的泥炉坍了缝正在重修,所以只好将这三车的鍮石寻个安置处,大哥说西苑空着也是空着,就全运来了府中。”
只是谁料得后来出了这档子事,哪里还有人敢来国公府上相讨,堆了一个月无人看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