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说、我说陆副将你的伤都好了吗这就要带兵去雾鸣峰,末将不同意。”邱廉第一个反对,陆以蘅前几天还半死不活的,这就要上阵舔血,她以为跟悍匪作战是女孩子绣绣花浇浇水那般轻松?!
撑得住?
扛得住?
能临危不乱镇定自若,能运筹帷幄千里之外?
若是这主营剿匪发生什么意外情况,他们两营又支援不上,她能独当一面吗——在邱廉看来,苏一粥是无理取闹,陆以蘅是妄自托大。
小将军瞧着邱廉一本正经的脸色耸了耸肩笑道:“邱参将,人家一个小姑娘都不怕,你怂什么?!”这会连看邱廉的神色都带了嫌弃,苏一粥转向陆以蘅,满是信任放纵,“能不能活捉,看你的本事。”
眼神相交便是心领神会。
邱廉左看看右看看:“这不是末将胆小怕事,而是千思万虑,陆副将,你可不要硬撑啊。”他下意识的看向那小姑娘的肩头,受过的伤还没全好,逞能倒是第一个。
“邱参将多虑了。”陆以蘅拱手作谢并没有任何要驳回的意思,还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给予安慰一般转身扭头就踱出了帐去。
邱廉咋舌一把抓过苏一粥:“你小子也由着她胡闹?!”兹事体大,那姑娘来剿匪就是为了功成名就给国公府戴罪立功,可你苏小将军难道也这般鲁莽?
苏一粥拍了拍老将领抓着自己衣襟的手:“邱参将,捣毁了烽火点剩下的各个小营都不过是乌合之众,你我可不费吹灰之力击破,但主寨大营非同一般。”苏小将军的话顿住了,示意般的点了点头,连话语都不免有了些许的深沉。
邱廉的手松了下来,似也明白了苏一粥的意思长长叹了口气。
别看好像给了陆以蘅一个天大的光宗耀祖的好机会,可谁人不知,剿杀大营何等危险,脏活累活杀人不见血,陆以蘅眼睛不眨都要扛身上,是仅仅为了给国公府添无上荣光吗?
邱廉没说话,苏一粥敲了敲桌案。
喀。
就好像盛京城中的那声更漏。
这两日整个大营都无人能安睡好眠,营外练兵,营内担心,蒋军医没少劝陆以蘅,瞧瞧,身板又不硬朗还非得跟那些大男人争着去刀尖舔血,皮开肉绽的痛楚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蒋军医是拿陆副将没办法,轻甲一着不出两个时辰就能闷得你背后直起热汗,伤口若是不小心撕裂,保准半身的衣衫都跟皮肉黏糊在一起脱都脱不下来,何苦遭这罪?!
他是站在医者的角度想要劝她三思而行,可陆以蘅从来只是摆手回绝好意,今儿个夜风萧索,营中已开始悄然准备严正以待,过了子夜便要潜伏上山,明日天光开朗,未时末刻一到,就等着炮火起鸣为号。
陆以蘅深深吸了口气,外头的篝火熊熊燃灼,噼噼啪啪的声响就好似敲打在心头,火光照亮她的脸庞,高高束起的长发顺着夜风拂过星火,恰见营帐后有人急匆匆的奔来。
正是章见知,他的手中捧着一只信鸽。
“张大人。”陆以蘅拍了拍轻甲,“是府衙有什么消息传来?”营地之中对外通信不可人言,大多靠着信鸽传递,营中有专门随军的喂驯笼子,如今大军出发在即,最是忌讳临时出乱子。
章见知被人突然叫着,忙将鸽子捧上笑道:“是乐逾府的来信,昨夜红夷大炮已经全数运抵,从文行县上烟峡进雾鸣峰下的矿场,明日天光一亮,我便能接手安排。”
“那便好,辛苦章大人了。”陆以蘅轻轻吁出口气,红夷大炮不经顺宁莫何两省是一早就定好的,所以有邻省乐逾管制,直接运上雾鸣峰。
章见知有些不好意思,他在营中并没有出多少的力,很多的时候只是负责邱廉对外的通信和告知,哪像这些将军校尉的,每日每夜都在拿命去拼。
“陆副将,整军完毕!”
不远处有小将领厉声高喝。
陆以蘅握紧了拳,如今弦月高挂,明光如水,而他们,就将踏上最后一夜的征程。
夜风寒栗,三千人兵分两队沿着峡道穿起石径左右围上雾鸣峰,秋色萧索,鸟禽在枯枝上的哀鸣都叫人不由自主的毛骨悚然,行进的路程并不算快,星穹渐渐的隐没在云梢时,恰能见到不远处的山林之中有着隐约的火光闪动。
那是火把。
是守卫城寨的巡逻贼人,看来,他们这千余人已经逼近目的地了。
陆以蘅并不敢怠慢,时不时的示意众人停下行军脚步多注意观察周围的变化和响动,以免打草惊蛇。
林间草木繁杂适合隐蔽,渐亮的天色也让陆以蘅瞧清楚了这座城寨的大概样貌,四面可通背靠山郭易守难攻,若是要从正面以全力冲城的确容易浪费人力物力,巨大的黑铁铜门布满钉刺,再看森严守卫,楼门前一共六座哨塔,塔上各有两人前后守望、远近呼应,城楼下时不时会有十人巡逻小队行进,他们身背渐似,手握刀剑,装备精良,有盔有盾,很是叫人惊诧无比。
哪里是什么乌合之众,分明都堪比虎狼之师了。
陆以蘅的确大出意外,但见天光敞亮之中城寨的大门“嘎吱”一下缓缓开了,所有人呼吸一凝,身边的小将“啪”一下就捏紧了剑柄,城寨的半点风声动静都叫他们如履薄冰,陆以蘅伸手按捺住身边人示意千万不要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