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对当年旧案还多有了解的人,不是大病枉逝就是告老还乡,至于应夫人提起的那位曾在军中的宗政大人,陆以蘅身在盛京城无法去寻找他的归处当面对质,武怀门八万人虽然丢了性命,可那些将军都统手底下有着几十万的大军,难道他们就一概不知?
蛛丝马迹不会自己显露出来,要靠你一双眼明察秋毫与老奸巨猾斗智斗勇。
摊上事儿的官员们哪一个不是如今权倾朝野的肱骨栋梁,有一动,就该有一静。
陆以蘅眼角眉梢流光一转,她瞧着自家三姐和花奴笑逐颜开的模样,思忖片刻丢下陆家老小索性进了宫去。
这一趟,她不去兵部、不去武卫更不去西校场,而是一个连自己也觉得很古怪的地儿。
司制房。
司制是尚宫局门下,主掌后宫女眷簪花、珠玉配饰以及所用胭脂水粉的内坊,嘉成三年时为了笼络盛京中的文武百官便行令,京中王侯公卿的女眷亦可入宫记录在册,便能从司制房拣选喜爱珍品。
这一举措的确惹得许多贵族女儿心花怒放。
深宫内苑皇亲国戚所般配的饰品落在自己的青丝云鬓上,光彩明艳如坐云端。
陆以蘅其实并不那么喜好胭脂水粉这类女儿家的东西,所以她踏入司制房的时候还惹的几个小宫女错愕着交头接耳,可不是,陆家姑娘的大名宫里的太监宫娥都如雷贯耳,是不是就是那个武艺超群还救了太子殿下的魏国公府小女儿,对对,这次盛京城的时疫防治,也叫人刮目相看。
小宫娥们红着脸儿偷偷瞧却没有人敢上前来搭讪。
“陆副校尉,”身边突然有着清凉凉的娇气声音,“尚宫大人如今不在司制房,您若是想要挑选胭脂,就由奴婢代劳吧。”
陆以蘅错愕转过身,是个小宫娥,看起来俏丽稚气一脸的笑,很是亲人良善。
“奴婢宝鸳。”小宫娥恭敬的很,在陆以蘅开口前先自报家门不敢有一份的逾矩,可眉眼弯弯里的闪光好似对她保有着好奇和赞叹。
这个宫廷里是男人的天下,就连冲锋陷阵也是由着他们说了算,可如今呢,眼前的姑娘一身玄色暗花服上飞鱼绣纹穿梭在猛禽虎爪之间,威仪非凡,陆以蘅脸上没有迎奉的笑意,也没有卑恭的乖顺,更毫无名门贵女皇亲国戚那般傲慢蔑然的神色,她自然而然就叫你深觉骨子里透出的风华正茂和性情淬真。
将门骄女,登堂入室,宝鸳许是听闻过不少关于陆以蘅的故事,所以她的期待更充斥着好感。
“那就劳烦了。”陆以蘅不推诿。
宝鸳忙不迭的点头,她说起话来轻声细语,行为举止得体大方,反倒像极了大家闺秀的小姐,偶尔叫陆以蘅错觉,自己的三姐若也是这个年纪是否与小宝鸳几分相似。
“这是明元十二年时堇丹进贡的香料合着蜂蜜、剪桃才能调配出的熏香。”宝鸳对于司制房内的一切都如数家珍,她伸出芊芊细指轻轻点了一下涂抹在陆以蘅的手背,然后稍稍一扇,幽淡的香味就散发开来。
的确令人心旷神怡。
陆以蘅一嗅都忍不住觉得身心俱松,难怪男人们喜欢窝在胭脂水粉里,女人们更是爱不释手,好似光闻着你都觉得自己的身体陷落到了百花丛中,好不惬意。
“还有这些,胭脂、傅粉、唇脂、黛粉,都是今年司制房的新作,深得明玥公主喜爱。”宝鸳说的头头是道,她看着陆以蘅好奇的对着各色脂粉盒轻嗅,时儿蹙眉,时儿舒展,她忍不住“噗嗤”失笑,惹得陆以蘅都侧目。
小宫娥以为自己冒犯了人,心头一跳就要跪下去,臂弯已经被搀住了。
“你笑什么?”陆以蘅不以为意,动不动就下跪也不知道这宫里的人是不是膝盖都站不直了。
“奴婢以为陆副校尉是不屑于花心思在胭脂水粉上的。”
宝鸳抬眼,陆以蘅素面朝天不施粉黛,似乎从不在意自己的明眸璀璨究竟能带来多少的艳羡和渴望,眉目细长疏淡就好像眺目而望的远山,偶尔辗转瞧来就有着几分疏落和宁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