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五姨娘过来时,四莲正在树下乘凉,竹椅旁放了一张小几,小几上有一个小小的铜盆,铜盆里有半盆碎冰,里头冰了一壶酸梅汤,这厢正品着甜丝丝的酸梅汤呢,便见着五姨娘慌慌张张的进来,一屁股坐在了她身边的竹椅上,
“四莲啊,原来……原来那田地当真是来路不正!”
五姨娘向来心粗,又对娘家有怨恨,因而对娘家的事儿并不怎么上心,平日里回去,听说娘家人日子越发好了,只当是老爷对自己的照拂,却是很少过问娘家的大宅子和铺子是怎么来的,如今终于想着让金珠去打听一下,听得金珠回来一报,那是越听越心惊。
她坐在那处,仲夏的午后,竟是脸色发白,身子微微发抖,好似置身那数九寒天一般,
“原来不止那良田,还有城里的铺子,来路都不正!”
邵家人原本贫寒,若是不然也不至卖儿卖女,可自从女儿做了锦衣卫指挥使的小妾,又生了一个极得宠的儿子之后,邵家人可算是苦尽甘来,一步登了天。
初始时,他们只是靠着五姨娘拿回娘家的银子置下宅子,买间铺子,一家子混口饭吃,到后头外头的人知晓邵家与牟府的关系之后,便开始有人求上门来了,邵家便有人借着牟府的面子同官面上的人打招呼,而那些人根本用不着牟斌出面,便慑于牟府的威名,将事儿给办了。
如此一来二去,事情做得多了,人面就广,人面广了之后,邵家人想做甚么事儿,更用不着在牟斌的面前过明路了,于是银子来了,贪心也大了,宅子、田地、铺子便越要越多,京城之中势力盘根错节,他们也知晓趋利避害,不去招惹惹不起的人,可能欺压的人,邵家人是半点儿没有手软。
这些事儿一件两件不被人发现,可是日子久了,这风声难免就传出来了,府里的下人们也是隐隐知晓了一些,金珠打听时虽只听了个只言片语,却已经是够心惊了!
五姨娘白着脸道,
“不……不止是那些良田……还有……还有铺子和宅子……”
她是真怕了,她虽出身低也没甚么见识,但总归在牟府里呆了这么些年,从牟斌和刘氏口中也是学了一些见识,自然知晓娘家做的这些事儿,随便拉出一件出来,都是家破人亡的下场,五姨娘六神无主,儿子又不在身边,在这府上她最能信的人便是四莲了,这厢慌慌张张的过来问四莲,
“怎么办?怎么办……那些事儿不说是外头有人告发,便是让夫人知晓了,我……我也没有好果子吃!”
刘氏恨不能除她而后快,让她拿着了把握,下狠手的话,连牟斌都拦不住!
四莲看她紧张的绞着帕子,十根手指头都绞得发白了,四莲低头思索了半晌劝道,
“姨娘不如告诉给公爹吧?”
五姨娘一惊,咬着唇忐忑不安道,
“可是……可是老爷那性子……他……他若是……若是……”
若是不讲情面,把邵家人给办了,当如何是好?
四莲叹了一口气道,
“姨娘,这事儿不做都做了,您想想公爹是做甚么的,依儿媳想着,姨娘娘家能把事儿做的这么大,公爹那处要嘛就是灯下黑,照见了旁人没照见自己,要嘛就是公爹知晓了,看在姨娘的面上没有吱声……”
顿了顿又道,
“可这两样都不是长久之计,除非姨娘能让娘家人现下收手,把占了人家的东西还回去,若是不然……这事儿迟早都会压不住的……”
五姨娘那脸色白的几乎要透明了,身子晃了晃,绊着帕子喃喃道,
“可……可这事儿……我……我要是说出去……岂不是……岂不是我告发他们的?”
她……她虽是再怨恨他们,却也下不了狠心让他们进大牢呀!
四莲又道,
“姨娘可要想明白了,公爹那性子最是公私分明,便是婆母都不敢轻捻虎须,若是姨娘想要包庇娘家人,以后闹出来,让公爹与姨娘生份了,姨娘又当怎办?”
五姨娘身子一震,犹如当头棒喝,娘家人如今能如此骄横跋扈,靠得是甚么,靠的不就是牟斌对自己的宠爱?
若是自己包庇娘家人,惹是牟斌对自己生了厌恶,那……那她还有甚么依仗!
她受宠这么多年,深知府上众人,尤其是刘氏对自己早就嫉恨已久,若是真让牟斌厌弃了自己,那可是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自身都难保了,更别说娘家人了!
五姨娘左思右想,心里已隐隐有了决断,可还是下不了决心,便拉了四莲的手问道,
“可……可要是老爷不留情面,把他们下了大牢怎办?”
四莲摇头道,
“姨娘,你与公爹多年的情份,便是不看在你的面上,还要看在夫君的面上,依儿媳瞧着,公爹便是要处置也不会放在明面上,公爹出手的话,多半是他们将占了别人的还回去,再给人家一些补偿,把事儿给抹了便是……”
四莲自小长在京城,这样的事儿也是听得多了,大户人家里外头的亲戚仗势的多着去了,别说是牟斌便是那尚书大人府上都有恶奴横行呢,待得主人家知晓这些事儿,为了名声也好,又或真是公正无私也好,头一个便处置那些亲戚恶奴,用银子补偿给人,事后在朝堂之中自家上一道请罪的奏折,皇帝多半也会赦其无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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