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停下脚步,摆弄着开得正盛的芍药,嘴角自始至终都带着抹温婉笑意,只是这厢陡然的沉默拉得有些长,好似在忖度着如何说,这话该不该说。
骆卿也不多嘴,只站在一边儿耐心等着。
半晌,皇后复又开口了。
“怡亲王爷是许多人敬慕的英雄,皇祖母都以为他这辈子怕是都不会娶亲了,可他那日竟说要娶你,本宫看得出来,王爷是真心待你的,既如此,外面的流言蜚语便算不得什么了,世上难得一知心人嘛。”
骆卿先是诧异,而后只觉心头微暖,她没想到一国之母能同她说出这番话。
她转念一想,又觉着是了,皇后是太皇太后母家的人,总也要为着自家哥哥想些的,可她又觉着有股子说不出来的怪异之感,皇后娘娘这话好似意有所指。
她不知晓皇后娘娘侧重的到底是“许多人敬慕的英雄”这句话,还是中间那句“真心”待自己,亦或是最后那句“难得一知心人”。
她来京中也见识了不少,一句话不知有多少意味,可皇后的身份让她不知她到底是哪种意味,好像哪种意味都不大合适,不大合皇后娘娘的身份。
她拿不准,也只能中规中矩地答道:“谢皇后娘娘关怀,如卿省得。”
皇后点了点头,又同骆卿说起了旁的闲话:“还不知你挣回去的那盆血滴泪可开花了?”
骆卿看着皇后摆弄着的芍药,摇了摇头:“回娘娘,还是如卿初初抱回去的模样,就几点小花苞。”
皇后收回抚弄芍药花的手,道:“要是血滴泪如这芍药易开花那也不难得了,奇花总有奇特之处。”
她转身带着骆卿接着往前行去:“说来,进贡这花的西域使臣还曾说,有幸见得此花开花之人一生必然和美幸福,也不知本宫这一生有没有幸能见得它开花。”
这话骆卿是听懂了的,但也知晓皇后不过是随意地说了那么一句,不过是身在后宫身不由己的感慨,却不是她能多加置喙的,更不需她的安慰。
她该当从没有在这儿听过这句话便是。
可看着皇后眼中闪过的一丝隐痛,念着她对自己的宽慰,到底还是多了句嘴。
“娘娘万福,一定能瞧得血滴泪开花的。”
皇后不置可否。
“本宫瞧着你投缘,今儿说得委实有些多了,回吧,待会儿皇祖母该寻你了。”
骆卿拜别了皇后就带着素素往长乐宫行去了,可不过行了几步素素沉静的声音就从她身后传来。
“当初丽贵妃娘娘还是姑娘的时候心悦于王爷,定国公也是托人上门说过亲的,被王爷给拒了。”
素素说这话的声音很低,但还是入了骆卿的耳中。
这王爷是谁不言而喻。
骆卿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看向素素,就见她垂着头一言不发,好似方才开口说话的人不是她一般。
“你为何要同我说这些?”
她心头是震惊的,细想想又觉着理所当然,无外乎今儿丽贵妃如此针对自个儿了,原是有这一遭。
不过,素素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人,可太皇太后派给她的人不定就是一心向着太皇太后的,更是不会向着她的了。
那素素说这话的居心就有待考究了。
“回姑娘,奴婢只是觉着姑娘合该知晓这些,太皇太后派了奴婢来也是为了帮助姑娘尽快熟悉这皇宫内外错综复杂的关系。”
素素这话说得是不卑不亢,骆卿就算是不信总也不能去直接向太皇太后求证。
素素这是直接拿捏住了骆卿的七寸,却也引起了骆卿的警惕心,让她记住这宫中人并非都是非黑即白的,她看得太过简单了。
骆卿接着往前行去,面上无甚表情,但还是选择了继续问下去。
“你是如何得知?当初此事闹得有些大?”
皇上不会有芥蒂吗?
素素跟在骆卿身后,头半埋着,低声答道:“此事不算什么密辛,当初定国公虽尽力遮掩但京中权贵大多还是知晓,又碍于太后的面子,这才甚少有人提罢了,后来宫中选秀,定国公就将丽贵妃娘娘送进了宫中,更是少有人提了。”
骆卿想,也无怪乎丽贵妃会如此耿耿于怀,不停地同自己找不痛快了。
“丽贵妃娘娘刚进宫的时候就是这个性子吗?”
“回姑娘,并非如此,那时候丽贵妃娘娘深受陛下喜爱,脾性虽也……却也比现今好些,后来王爷中毒,眼睛不好,定国公府满门崛起,自是没甚顾忌。”
此时已到得长乐宫,骆卿在长乐宫门口停下脚步,回身瞧着素素,眼中满是探究,可素素还是半垂着头,一言不发,任她打量。
“你这话说得委实没有顾忌了,也知道得太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