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挑了挑眉,脸上的神情不怒自威,他淡淡说道:“朕从来不知,边关将士竟是一群酒囊饭袋,没有了谨王,竟是连国门都守不住。”
皇帝这句话不像是随口感叹了一句,更像是问罪,闻言,邓骁连忙请罪:“陛下,都怪末将无能,末将愿意辞去车骑将军之职。”
邓骁在军中呆惯了,并不习惯京城里的弯弯绕绕,明知道会得罪陛下,仍是有什么说什么。
大不了解甲归田就是了,也好过晚节不保。
“陛下,谨王殿下是将星下凡,边关动荡多年,若无他,就没有近五年的安稳,微臣认为邓将军没有说错,谨王殿下功在社稷。”
薛元弼从太后没有闯入前,就一直在跟皇帝僵持,此刻,更是摆明了车马,据理力争道:“如今谨王殿下生死不知,微臣恳请陛下为了江山社稷严查此案,尽快找出凶手,谨王殿下方能转危为安……”
“陛下,微臣复议。”
一道低沉、浑厚的嗓音插了进来。
沈云绾目光一闪,不由看向说话的大臣。
只见对方并没有穿官服,而是穿了一件蟹壳青的道袍,头上别着一支桃木簪,除了腕上的一串十八子数珠外,通身不带其他饰物,甚至腰间就连玉佩都没挂。
虽然让人无从猜测他的品阶,但他一身的气势却让人不敢小觑。
明明此人看起来平平无奇,就像是大街上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可你若是再看去第二眼,便
会发现此人是一枚温润的古玉,光华内蕴,即使身居暗室,也无法掩饰他的光彩;若是再看去第三眼、第四眼,便会发现此人如同一道深不见底的寒潭,越是注视,便越让人生出心惊之感!
此人是谁?他的年纪和太后娘娘应该不相上下,但岁月对他格外留情,眼角的细纹不仅没有让他显得苍老,反而多了几分岁月沉淀后的睿智。
而且,比起太后常年勾心斗角造成的多疑和锋利,此人要更豁达,也更从容。
“太傅,连您也认为朕错了吗?”
太傅?
沈云绾敏感地捕捉到了这句称呼。
所以,对方是皇帝的老师吗?教出这种薄情寡义的学生,那这个老师当得也够失败的。
沈云绾在心里腹诽。
“陛下,人皆有私欲,但您身为君王,应当以公心为上,私欲为次。谨王殿下功在社稷,您不能寒了臣民之心。”对方不卑不亢地说道。
没想到,太后却冷笑了一声。
明明此人是为了萧夜珩说话,太后却毫不领情。
“姜重吾,当初主张废长立幼的人难道不是你?你现在倒想起‘公心’二字了,依哀家看,就是你这等小人总是在皇帝面前进谗言,才让皇帝受了蛊惑,儿子不像是儿子,倒像是仇人!”
太后绝不可能忘记,当初孙子被废黜了太子之位,姜重吾居功至伟,如今看着萧君泽不成器了,想要改弦易辙,天下哪有这样的美事!
“母后,太傅
一心为公,既不恋栈权柄,也不贪慕金银,您对太傅成见太深了。”
皇帝皱起眉。
沈云绾在心里“哦豁”了一声,看来皇帝对这个姜太傅的感情很深啊,为了他宁愿顶撞太后,也难怪太后恨不得没有生过这个儿子了。
“皇帝的意思哀家明白了,你们君臣相得,都是哀家枉做小人。”
太后讽刺地牵唇一笑,话锋一转,说道:“小人便小人罢。皇帝,哀家只问你一句,既然萧君泽才是幕后主使,皇帝打算如何处置他?”
“仅凭这张纸,母后就要给二郎定罪吗?”
皇帝针锋相对。
太后嗤笑了一声,朝着门外喝道:“把嘉柔给哀家带上来。她一直跟宸郡王感情深厚,哀家相信,她总不至于污蔑宸郡王!”
太后特意在“感情深厚”这四字上加重了读音,也只有知情的皇帝听了出来。
他面色一沉,喝道:“不必了。”
皇帝还是很了解自己女儿的。嘉柔说好听了是天真烂漫,往难听了说,是脑子里头缺根弦,若是真让她说出不该说的话,不仅她自己保不住性命,皇室的颜面也会荡然无存。
“母后,既然如此,不放将宸郡王提交到大理寺审问,若是他当真犯下了毒杀兄长的恶行,朕绝不姑息!反之,希望母后能够还宸郡王一个清白。”
大理寺的门是朝皇家开的还是朝着陈家开的还说不准呢!太后怎么肯答应。
一股怒火直冲胸臆,太后刚
要发作,耳畔传来一道轻柔、甜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