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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完岳阵报告之后,便问矮叟朱梅有何高见。
朱梅道:“诸位不要害怕。绿袍老祖的妖法与崔名的红砂虽然厉害,届时自有降他们的人。不过他们既来到,早晚必要前来扰闹一番。青茹庵地方太小,又在城内,大家虽然能够抵御一阵,附近居民难免妖法波及。再者小弟兄们根行尚浅,一个支持不住,中了暗算,便不好施治,岂不是无谓的牺牲?如今事不宜迟,我们大众一齐往靖难庄玉清观去。那里地方又大,远在郊外山岩之中,一旦交起手来,也免殃及无辜。同时今晚请二位道友先到暮夜寺去,同他们订好决斗日期,并说明我们在靖难庄玉清观中。或是他们来,或是我们登门领教,顺便观察虚实。诸位意下如何?”
众剑侠闻言,俱各点头称善。
因为醉道人轻车熟路,便推定他前去订约。
朱梅道:“醉道友前去,再好不过。不过敌人与我们结怨太深,他们又是一群妖孽,不可理喻。此去非常危险,还须有一位本领超群之人去暗中策应才好。”
言还未了,一阵微风过处,忽听一人说道:“朱矮子,你看我去好么?”
众人定睛看时,面前站定一个矮胖道姑,粗眉大眼,方嘴高鼻,面如重枣,手中拿着九个连环,叮当乱响,认出是落雁山愁鹰涧的珍玉大师,俱各上前相见。
这时朱梅已离座上前,指着珍玉大师说道:“你这块顽石也来凑热闹么?你要肯陪醉道友去,那真是太好不过。如今事不宜迟,你二位急速去吧。我同大众,到靖难庄静候消息便了。”
说罢,醉道人和珍玉大师别了众人,径往暮夜寺而去。
这时法元通知崔名等,正同众人陪着绿袍老祖在大殿会商如何应敌。
先前龙飞自岳阵逃走后,本要约同绿袍老祖同崔名等三人,各将炼成的法宝,先往青茹庵去施展一番,杀一个头阵。
法元总说黯云禅师到后,再作通盘计划。好在帮手能人,俱都来了不少,暮夜寺已如铜墙铁壁一般,进可以战,退可以守,乐得等人到齐,把势力养足,去获一个胜。
龙飞性情暴躁,心中不以为然,执意要先去探个虚实。
当下约同崔名,带了柳宗潜,前往青茹庵。
刚刚走到武侯祠,便见前面白雾弥漫,笼罩里许方圆,简直看不清青茹庵在哪里。可是身旁身后,仍是晴朗朗的,疑是巴山派的障眼法儿。
正要将九子母阴魂剑放出,往雾阵中穿去,忽然从来路上飞来万朵金星。
这时正在丑初,天昏月暗,分外鲜明。
崔名一见大惊,忙喊:“道兄仔细!”
一面说,一面把龙飞拉在身旁,从身上取出一个金圈,放出一道光华,将自己同龙飞圈绕在金光之中。
龙飞便问何故。崔名忙叫噤声,只叫他在旁仔细看动静便了。
二人眼看那万朵金星飞近自己身旁,好似那道光华挡住它的去路。
金星在空中略一停顿,便从两旁绕分开来,过了光华,又复合一。龙飞耳中但听得一阵吱吱之音,好似春蚕食叶之声一般。
那万道金星合成一簇之后,更不迟慢,直往那一团白雾之中投去。
在这一刹那当儿,忽见白雾当中冒出千万道红丝,与那一簇金星才一接触,便听见一阵极微细的哀鸣,那许多碰着红丝的金星纷纷坠地,好似正月里放的花炮一般,落地无踪,煞是好看。
而后面未接触着红丝的半数金星,好似深通灵性,见事不祥,电掣一般,拨回头便往来路退去。
那千万道红丝好似白雾中有人驾驶,也不追赶,仍旧飞回雾中。
把一个崔名看了个目定口呆,朝着龙飞低喊一声:“风紧,快走!”
龙飞莫名其妙,还待问时,已被崔名驾起剑光带回来路。
崔名到了暮夜寺前面树林,便停了下来,朝着龙飞说道:“好险哪!”
龙飞便问:“适才那是什么东西,这样害怕?”
崔名轻轻说道:“起初我们看见那万道金星,便是绿袍老祖费多年心血炼就的百毒金蚕蛊。这东西放将出来,专吃人的脑子。无论多厉害的剑仙,被它咬上一口,一个时辰,准死无疑。适才铁头罗汉请大家等黯云禅师到后再说,我见绿袍老祖脸上跟你一样,好似很不以为然的样子。果然他见我们走后,想在我们未到青茹庵之前,将金蚕蛊放出,咬死几十个剑侠,显一点奇迹与大家看。谁想人家早有防备,先将青茹庵用浓雾封锁,然后在暗中以逸待劳。放出来的那万道红丝,不知是什么东西,居然会把金蚕制死大半。绿袍老祖这时心中不定有多难受。他为人心狠意毒,性情特别,不论亲疏,翻脸不认人。我们回去,最好晚一点,装作没有看见这一回事,以防他恼羞成怒,拿我们出气,伤了和气,平白地又失去一个大帮手。我看青茹庵必有能人,况且我们虚实不知,易受暗算,今晚只可作罢,索性等到明张旗鼓,杀一个够本,杀多了是赚头,再作报仇之计吧。”
龙飞闻言,将信将疑,经不住崔名苦劝,待了一会,方各驾剑光,回到寺中。
见了众人,还未及发言,绿袍老祖便厉声问道:“你二人此番前去,定未探出下落,可曾在路上看见什么没有?”
崔名抢先答道:“我二人记错了路,耽误了一些时间。后来找到青茹庵时,只见一团浓雾,将它包围。怎么设法也进不去,恐怕中了敌人暗算,便自回转,并不曾看见什么。”
绿袍老祖闻言,一声怪笑,伸出两只细长手臂,如同鸟爪一般,摇摆着栲栳大的脑袋,睁着一双碧绿的眼睛,慢慢一步一步地走下座来,走到崔名跟前,突地一把将崔名抓住,说道:“你说实话,当真没有瞧见什么吗!”声如枭号一般。众人听了,俱都毛发森然。
崔名面不改色地说道:“我是黑潭领主的门徒,从不会打诳语的。”
绿袍老祖才慢慢撒开两手。他这一抓,几乎把崔名抓得痛彻心肺。
绿袍老祖回头看见龙飞,又是一声怪笑,依旧一摇一摆,缓缓朝着龙飞走去。
崔名身量高,正站在绿袍老祖身后,便摇手作势,那个意思,是想叫龙飞快躲。
龙飞也明白绿袍老祖要来问他,决非善意,正待想避开时,偏偏智通派来侍候大殿的一个凶僧头目,名唤盘尾蝎了缘的,正端着一盘点心,后面跟着知客僧了一,端了一大盘水果,一同进来,直往殿中走去,恰好走到绿袍老祖与龙飞中间。法元要打招呼,已来不及。
了缘因在了一前头,正与绿袍老祖碰头,被绿袍老祖一把捞在手中。
了缘一痛,手一松,当的一声,盘子打得粉碎,一大盘的肉包子,撒了个满地乱滚。
在这时候,众人但听一声惨呼,再看了缘,已被绿袍老祖一手将肋骨抓断两根,张开血盆大口,就着了缘软胁下一吸一呼,先将一颗心吸在嘴内咀嚼了两下。
随后用嘴咬着了缘胸前,连吸带咬,把满肚鲜血,带肠肝肚肺吃了个净尽。
然后举起了缘尸体,朝龙飞打去。
龙飞急忙避开,正待放出九子母阴魂剑时,崔名连忙纵过,将他拉住道:“老祖吃过人心,便不妨事了。”
再看绿袍老祖时,果然他吃完人血以后,眼皮直往下搭,微微露一丝绿光,好似吃醉酒一般,垂着双手,慢慢回到座上,沉沉睡去。
众人虽然凶恶,何曾见过这般惨状。
尤其是云母山女昆仑石玉珠,大不以为然,若非估量自己实力不济,几乎放剑出去,将他斩首。
知客僧了一也觉寺中有这样妖孽,大非吉兆。
法元暗叫智通把了缘尸首拿去掩埋,心中也暗暗不乐。
到了第二天,大家对绿袍老祖由敬畏中,便起了一种厌恶之感。
除法元外,谁也不敢同他接近说话。而绿袍老祖反不提起前事,好似没事人一般。俞、龙二人见不追问,才放了心。
到了晚间,又来两个女同道,一个是百花女苏莲,一个是九尾天狐柳燕娘,俱都是有名的恶女,厉害的妖客。
法元同大众引见之后,因知绿袍老祖爱吃生肉,除盛设筵宴外,还预备了些活的牛羊,与他享用。
晚饭后,大家正升殿议事之际,忽然一阵微风过处,殿上十来支粗如儿臂的大蜡,不住地摇闪。
烛光影里,面前站定一个穷道士,赤足芒鞋,背上背着一个大红葫芦,斜插着一支如意金钩。
众人当中,一多半都认得来人正是巴山门下鼎鼎大名的醉道人。
见他单身一人来到这虎穴龙潭之中,不由暗暗佩服来人的胆量。
法元正待开言,醉道人业己朝大众施了一礼,说道:“众位道友在上,贫道奉本派教祖和三仙、二老之命,前来有话请教。不知哪位是此中领袖,何妨请出一谈?”
法元闻言,立起身来,厉声道:“我等现在领袖,乃是绿袍老祖。不过他是此间贵客,不值得与你这后生小辈接谈。你有什么话,只管当众讲来。稍有不合理处,只怕你来时容易去时难,有些难逃公道。”
醉道人哈哈大笑道:“昔日紫虚井宿祖师创立贵派,虽然门下品类不齐,众人尚不失修道人身份。他因误信恶徒葛无行之言,多行不义,轻动无明,以致身败名裂。谁想自他死后,门下弟子益加横行不法,奸淫杀抢,视为家常便饭,把昔日教规付于流水。除掉几个洁身自好者改邪归正外,有的投身异端,甘为妖邪;有的认贼作亲,仗势横行。我巴山派扶善除恶,为世人除害,难容尔等胡作非为!现在三仙、二老同本派道友均已前往靖难庄玉清观,明年正月十五夜间,或是贵派前去,或是我们登门领教,决一个最后存亡,且看还是邪存,还是正胜!诸位如有本领,只管到十五晚上一决雌雄。贫道此来,赤手空拳,乃是客人,诸位声势汹汹何来?”
言还未了,众中恼了褚绥、崔名、龙飞等,各将法宝取出,正待施放。
醉道人故作不知,仍旧谈笑自如,并不把众人放在心上。
法元虽然怒在心头,到底觉得醉道人孤身一人,胜之不武。忙使眼色止住众人道:“你也不必以口舌取胜。好在为日不久,就可见最后分晓。明年正月十五,我们准到靖难庄领教便了。”
醉道人答道:“如此甚好。贫道言语莽撞,幸勿见怪。俺去也。”
说罢,施了一礼,正要转身,忽听殿当中一声怪笑,说道:“来人慢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