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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玉纵到高处,借着星月之光,往醉仙崖那边看时,只见愁云四布,彩雾弥漫,有时红光像烟和火一般,从一个所在冒将出来。再看星光,知是子末丑初。
琼玉知道事体重大,急忙飞身回洞,见金蝉和贺北二人也赶将出来,琼玉忙叫二人回去。到了洞中,便把将才所见述说一遍。
金蝉急得跳起来说道:“如何?妖蛇已逃去。这都是当初不听我的话,养痈贻患。事不宜迟,我们急速前去吧。”
琼玉也着了慌,正待商量怎样去法,忽然从洞外飞进一人。
金蝉大吃一惊,不由喊道:“姊姊快放剑,妖蛇来了!”贺北也着了忙,首先将剑放起。
琼玉道力高深,早看见来人是谁,连忙叫道:“贺师弟不要无礼,来者是自己人。”
来人见剑光来得猛,便也把手一扬,一道青光,已将贺北的剑接住。
等到琼玉说罢,双方俱知误会,各人把剑收回。贺北知道自己莽撞,把脸羞得通红。
金蝉已迎上前去,拉了来人之手,向贺北介绍道:“这就是我朱梅姊姊。这是我师兄白侠贺北。”
各人见礼己毕,琼玉埋怨金蝉道:“你这孩子,专爱大惊小怪。我们这洞府,岂是妖物所敢走进的?也不着清就乱喊,若非朱师妹剑法高强,手疾眼快,岂不受了误伤?贺师弟也太性急一点。”
朱梅忙代金蝉分辩道:“这也难怪蝉弟,本来我来得鲁莽,况且我从未在晚上来过,师姊不要怪他吧。”
琼玉见她偏向金蝉,又想起适才金蝉着急情形,暗暗好笑,不便再说,便问朱梅来意。
朱梅道:“适才我正在用功,忽然师父进来,对我说道,醉仙崖妖蛇明日午时便要出洞,如今它已在那里召集百里毒蛇大蟒,必然现出怪异,恐怕师姊们造次动手,倒造成它逃走的机会。所以命妹子赶来,共同策划。”琼玉等闻言大喜,忙请朱梅就座叙话。
四人坐定之后,便商量擒妖之计,井问法宝用法。
朱梅道:“妹子年轻,应该听从师姊调遣。家师命我来时,曾将办法指示,待妹子说出来,请师姊参考。”
琼玉道:“师妹说哪里话来,既有大师命令,我们当然照计而行,就请师妹吩咐吧。”
朱梅便笑嘻嘻对着金蝉道:“你借家师的法宝呢?”
金蝉急忙拿出,递与朱梅。
又道:“梅姊,我还忘了问你。那日你帮我的忙,我真是感谢不尽。后来恐怕大师知道怪你,又非常后悔,要想送去,又无机会。将才姐姐说,大师业已知道此事,可曾责罚你吗?”
朱梅道:“还好,只说了我几句。多谢你关心。”
琼玉见他二人说得亲密的样儿,不由望着贺北一笑。
朱梅尚不觉察,金蝉已明白,怕他姊姊讥笑,急忙说道:“大师不曾怪你,真是太好了。我改日定要前去,替梅姊负荆请罪。如今请你说那法宝的用处吧。”
朱梅道:“今日之事,我们应该公举师姊为首领,我算是个军师,由我代大师出计如何?”
金蝉道:“好极了,请你快说吧,不要尽说闭话了。”
朱梅噗哧一笑道:“就是你一个人性急。如今才不过丑末寅初,离午时还早着呢,你忙什么?听我慢慢说吧。”
便把那颗雄黄珠拿起,交与琼玉道:“此珠乃千年雄黄炼成,专克蛇妖。放将出去,有万道黄光,将周围数里罩住。此次妖蛇勾了许多同类,准备出来以后,进袭贵洞,其中很有几条厉害的毒蟒。请师姊将此珠带在身旁,找一个高峰站好,等妖蛇破洞逃出,其余毒蛇聚在一处,朝我们进攻时,便将此珠与师姊的剑光同时放出,自有妙用。”
说罢,又取出三枝药草,长约三四寸许,一茎九穗,通体鲜红,奇香扑鼻,递了一枝给金蝉。
又说道:“此名红芍,含在口中,百毒不侵。那妖蛇每日子午时,用它奇异的呜声召集同类。我们须将这一百零八把仙刀在妖蛇洞口外,每隔三步插一把,在午时以前,要将刀插完。插时离蛇洞甚近,须含红芍以避毒侵。这是一件最危险而劳苦的事,你敢同我前去吗?”
金蝉听罢,心中大喜,忙道:“我去我去。既是要在它出洞以前插完,我们现在早些前去如何?”
朱梅道:“你总是这般性急,话还未说完呢。”
便对琼玉道:“你们这里有一个午年五月端午日午时生的人吗?”
琼玉道:“这位贺师弟便是。”
贺北看见朱梅长得那般美丽,又有那般本领,又是一脸英风侠气,非常羡慕。便想起自己在自用了许多苦功,谁知下山以来所遇见的,不要说老前辈,就是师兄弟,都一个赛似一个,心中甚觉惭愧。
又见朱梅同金蝉对答,天真烂漫的样儿,非常有趣,莫名其妙地又起了一种特别感想。
正在出神之际,忽听朱梅问他,便起立答道:“小弟正是那时生的,不知有何差遣?”
朱梅道:“此蛇修炼数千年,厉害非常。自从服了肉芝之后,周身鳞甲,如同百炼精钢一般,决非普通仙剑所能伤得它分毫。致它命的地方,只有两处:一处就是蛇的七寸子;一处就是它肚腹正中那一道分水白线。但是它已有脱骨卸身之功,就算能伤它两处致命的地方,也不过减其大半威势,末了还得仗师姊的珠和剑,才能收得了功。”
说时又递与贺北一根红芍,又从身旁取出金光灿烂的一枝短镖,都拿来交与贺北道:“贺师弟,少时间我等到了那里,你口含这红芍,手执这一技神影梭镖,跑在醉仙崖蛇洞的上面,目不转睛地望着下面的蛇洞。那蛇妖非常狡猾,它出洞之前,或者先教别的蛇先行出洞,也未可知。一个沉不住气,误用此镖,便要误事。它出来时,又是其疾如风,所以要特别注意。好在妖蛇头上有一头长发,容易辨认。那时你看清它的七寸子,口喊神影梭镖,放将出去。”
朱梅从身旁取出神影梭镖交与白侠贺北,说道:“那妖蛇行走疾若飘风,师弟站在崖上,下望洞口,须要特别注意。等它露出来时,认清妖蛇七寸子,用力掷去,口喊神影梭镖,自有妙用,得心应手。”
贺北接过二宝,连声答应。
朱梅便站起身来,对琼玉、贺北说道:“如今天气还早,你二位正可稍微养神。我同金蝉弟弟先去埋刀布置一切吧。”
琼玉虽然已成为半仙之体,仍觉男女有别,不愿与贺北同在洞中,便道:“我们大家一同去吧。”
朱梅道:“也好。”
琼玉忽然想起一事,忙问朱梅道:“那妖蛇的头已出洞外,你们在它洞前去布置,岂不被它察觉了吗?”
朱梅道:“听大师说,昨晚子时,那妖蛇业将身上锁链弄断,正在里面养神,静待今日午时出洞,不到午时,它是不会探头出来的。”
又对金蝉说道:“你是最爱说话的,到了那里,我们须要静悄悄地下手,切莫大声说话。倘若惊动了它,它先期逃出,那可就无法善后了。”
金蝉连忙点头答应,又催大家快走。
这时已是寅末卯初,琼玉等一行四人出了洞府,将洞外八阵图挪了方向,把洞门封闭,然后驾起剑光,往醉仙崖而去。
不大一会工夫,便到崖前,分头各去做事。琼玉与贺北先找好自己应立的方位。朱梅将诛邪刀分了一半与金蝉。
那蛇洞原来在西方,朱梅顺洞口往东,将诛邪刀埋在土内,刀尖朝上,与地一样齐平。
叫金蝉算好步数,比好直径,由东往西,如法埋好。
两人插到中间会齐,约花了一顿饭的光景,便都插好。朱梅与金蝉插到中心点时,恰好步数一些也不差。
两人俱都是弄了一手泥灰,金蝉便要和朱梅同到山涧下去洗手,朱梅点头应允,同往山涧中走去。
这时如火一般的红日,已从地平线上逐渐升起,照着醉仙崖前的一片枯枝寒林,静荡荡的。
寒鸦在巢内也冻得一点声息皆无,景致清幽已极。
再加上这几个粉装玉琢的金童玉女,真可算得尘外仙境。记者的一支秃笔,哪里形容得许多。
那朱梅、金蝉双双到了涧边,正就着寒泉洗手的当儿,忽听吱吱两声。
朱梅忙把金蝉一拉,躲在一块山石后方,往外看时,却原来是涧的对面有一只寒鸦,从一枯树极上飞向东方。
金蝉道:“梅姊,一只乌鸦,你也大惊小怪。”
朱梅忙叫金蝉噤声,便又纵在高处,往四面看时,只见寂寂寒山,非常清静,四外并无一些迹兆,才放心落下地来。
金蝉问她为何面带惊疑?朱梅道:“弟弟你哪里知道,你想那乌鸦在这数九寒天,如无别的异事发生,哪会无故飞鸣?我们与它相隔甚远,怎会惊动?我看今日杀这个妖蛇倒不成问题,惟独这枝肉芝,我们倒要小心,不要让外人混水摸鱼,轻易得去。如果得的人是我们同志,各有仙缘,天生灵物,不必一定属之于我;倘被邪魔外道得了去,岂不助他凶焰,荼毒人世?我看弟弟入门未久,功行还浅。我把家师给我的七星剑借你斩蛇,待我替你看住肉芝,将它擒到手中,送给与你。你也无须同姊姊他们客气,就把它生吃下去。好在他们功行高深,也不在乎这个。”
金蝉听了,笑道:“我起先原打算捉回去玩的,谁要想吃它?偏偏它又长得和小人一样,好像有点同类相残似的,如何忍心吃它?还是梅姊你吃吧。”
朱梅道:“呆弟弟,你哪里知道,这种仙缘,百世难逢,岂可失之交臂?况且此物也无非是一种草类,禀天地灵气而生,幻化成人,并非真正是人。吃了它可以脱骨换胎,抵若千年修炼之功,你又何必讲妇人之仁呢?”
金蝉摇头道:“功行要自己修的才算希奇,我不稀罕沾草木的光。况且那肉芝修炼千年,才能变人,何等不易,如今修成,反做人家口中之物。它平时又不害人,我们要帮助它才对,怎么还要吃它?难道修仙得道的人,只要于自己有益,便都不讲情理么?”
朱梅听金蝉强词夺理,不觉娇嗔满面道:“你这人真是不知好歹!我处处向着你,你倒反而讲了许多歪理来驳我,我不理你了。”说完,转身要走。
金蝉见她动怒,不由慌了手脚,连忙赔着笑脸说道:“梅姐不要生气,你辛苦半天,得来的好东西,我怎好意思享用?不如等到捉到以后,我们禀明大师和母亲,凭她二位老人家发落如何?”
朱梅道:“你真会说。反正还未捉到,捉到时,不愁你不吃。”
二人正谈得起劲之间,忽然琼玉飞来,说道:“你们二人在此说些什么?你看天到什么时候了,如今崖内已经发出叫声来了。”
朱梅和金蝉侧耳细听,果然从崖洞中发出一种凄厉的啸声,和昨晚一样。便都着忙,往崖前跑去。
朱梅一面走,一面把红霓剑递与金蝉道:“擒妖之事,有你三位足矣,我去等那肉芝去。”
说罢,飞往崖后面去。琼玉究因金蝉年轻,不敢叫他涉险,便哄他道:“我同你站在一起吧。”
金蝉道:“这倒可以遵命,不过这条蛇是要留与我来斩的。”
琼玉点头应允,金蝉高高兴兴随着琼玉找了方位。
站好之后,琼玉又怕贺北失事,打算前去嘱咐一番,便叫金蝉不要离了方位,去去就来。金蝉也点头答应。
这时妖蛇叫了两声,又不见动静。日光照遍大地,树枝和枯草上的霜露,经阳光一蒸发,变成一团团的淡雾轻烟,非常好看。
金蝉站了一会,觉得无聊,便用手去摸那枯草上的露珠。忽然看见从地面上钻出一个赤条条雪白的东西,等到仔细一看,正是他心爱而求之不得的肉芝。
正待上前用手去捉,那肉芝已跪在面前,叩头不止。金蝉看了,好生不忍,便朝它说道:“小乖乖,你不要跑,到我这里来,我决不吃你的。”
那肉芝好似也通人性,闻言之后,并不逃跑,一步一拜,走到金蝉跟前。
金蝉用手轻轻将它捧在手中细看,那肉芝通体与人无异,浑身如玉一般,只是白里透青,没有一丝血色,头发只有几十根,也是白的,却没有眉毛,面目非常美秀。
金蝉见了,爱不释手。那肉芝也好似深通人性,任凭他抱在怀中,随意抚弄,毫不躲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