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加授的过程中,张之维在看初授箓者们进行“磨心智”。这群箓生被分成四拨,三四人组成一队,由事先安排好的执事带领,离开授箓院,围着道观疾走起来,这象征着长途跋涉……在他们疾走的同时,授箓院内的鼓声不停,诵经声不断,这会一直持续七天七夜。而箓生们,也需要走七天七夜,中间不得停顿,不得休息,但会有道士送来一点吃食和水。据说在“磨心智”这一关的后期,在精神和肉身双双到达极限的时候,会出现各种幻觉,譬如神仙拷问本心,阴界判官审判生平罪恶等情况,不少心智不坚的道士,都会发疯发狂,倒在这一关。但张之维参加授箓大会时,却没遇到这种情况,那时他已得炁,虽未正式入门,被传授金光咒,但先天一炁充沛,神完气足,所以连跑七天,虽然感觉有些累和枯燥,却没遇到什么难度。事后,他曾问过师父原因,张静清告诉他,这是因为他的八字太硬的缘故,诸邪不侵,就连很多玄门法事,对他都不起作用。授箓没有见到,这次领法职需要参与神明考核,想必能见到了吧……张之维心里想,他对这种事倒不畏惧,反倒很好奇。很快,升箓仪式开始,因为参加升箓仪式的道士所要升的法箓各不相同,所以是单独进行的。张之维要升授的是三品法箓上清五雷经箓,此法箓在道教属高品法箓,授此法箓者,当为高功。好戏都是要压轴的,所以张之维的排名靠后。首先登场的是由太上三五都功经箓升授太上正一盟威经箓的道士。升授此箓的道士不少,年龄跨度也很大,老的有六七十岁的,年轻的只有十几岁。这也是划出分水岭的一个境界,有天赋者早早升箓,以后锐意进取,问鼎更高,无天赋者凝练法箓只能水磨功夫,修行外箓手段,或者出山获取功德,好领取一个法职……相比较授箓仪式,升箓仪要慢的多,毕竟不是每一个人所要加授的法箓都一样。“张师兄,张师兄……”在等待中,张之维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回首望去,发现一个面容稚嫩的小道士一脸高兴的挥手打招呼。张之维愣了愣,想了起来,小道士是郑子布,陆瑾的发小,也就是后来甲申之乱和无根生结拜,领悟出通天箓的那一位。在陆家大院的时候,他们曾在一桌吃过饭,这家伙酒量不行,还没开始敬酒,就倒在了众人打圈喝酒的过程中。“原来是郑师弟,你也来授箓?”张之维笑道。“是啊,我是来升授三品法箓太上五雷经箓的,张师兄您应该刚从辽东那边回来吧!?”郑子布说道。张之维点头:“刚回来两天,对了,茅山的道兄们也回去了对吧?”这次辽东之行,符箓三宗的道士,统一跟随张守成前往的。郑子布点头:“我出发的时候,师兄师叔们刚回山,他们还给我讲了一下陆瑾和张师兄在辽东的所作所为呢,真是让人热血沸腾啊。”“可惜,这段时间我到了四品到三品的关键时期,一直在闭关凝练法箓,错过了,不然也可以和张师兄,陆瑾他们一起并肩作战呢!”见郑子布一脸遗憾,张之维摆了摆手说道:“不必懊悔,以后机会多的是!”“江湖路远,说的也是,对了,张师兄,您既然是和陆瑾一起回来的,那您知道他是回三一门了,还是回陆家了啊?”郑子布又问。“这个嘛……”张之维笑道:“他既没回三一门,也没回陆家,而是在魔都的凤鸣楼!”凤鸣楼就是陆瑾吕慈等人潜伏的那个妓院,这是之前传信时,王蔼透露的。“风鸣楼?”郑子布眯了眯眼,有些狐疑道:“这是酒楼吗?”茅山在镇江,镇江毗邻扬州,两者相隔几十公里,俗话说扬州旧梦久已绝,秦淮风月忆繁华,扬州娼妓产业发达,乃至于千古闻名。郑子布一听这个名字就觉得不对劲,但想到陆瑾的为人,他就觉得陆瑾断不能做出如此不雅之事。“兼职酒楼,可以没事去喝点小酒!”张之维笑道。“兼职酒楼,那是什么地方?茶馆?”郑子布一脸不解道。张之维本想说妓院,但想到陆瑾曾说出入那里的都是非富即贵的高档人士,便换了个措辞,道:“那是一个高档风月场所!”“…………”郑子布大吃了一惊,还真是啊!“这……这……难道……大战过后,要去放……放松一下?”他磕磕巴巴的说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你自己脑补的……张之维脸色憋着笑,道:“说放松有点不太对劲,应该是在那里休养生息,养精蓄锐!”郑子布一脸怪异,在那种地方,如何养精蓄锐啊?不过,以陆瑾活要面子死受罪的性格,他要去那种地方,那肯定也是乔装打扮后悄悄的去,怎么会告知张师兄?张之维还待细问,突然表白执事高喊,让张之维去升授。“到我了,失陪!”张之维点头道,旋即前往会场参加仪式。而后方,郑子布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一脸不可思议,嘴里喃喃自语:“这……这……张师兄竟然要去升授上清五雷经箓?”先前他根本就没往那方面去想,还以为张之维是负责维持大会秩序的仪轨人员,因为上次陆老太爷的寿宴上,他曾向张之维请教符箓方面的知识,张之维说自己主修的是内丹一道,对符箓一道不是很精通,没有回应他的请教。“如此年纪,便要升授上清五雷经箓,这在符箓一道也算是佼佼者吧,那为何之前我请教他问题时,他却避而不答,还说自己不擅长符箓一道呢?”一念至此,郑子布有些挫败,那一次,张之维指点了几乎所有人,却唯独没有指点他,虽说是他自己没有上场指教,但那也是知道张之维不擅长符箓一道,他才没有上场的啊,现在一看,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难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张师兄……郑子布仔细回想。张之维迈步进入场中,走向度人坛,站在张异的面前。张异头戴紫色道冠,身穿紫色法袍,手里换上了元始神杖,这神杖取灵山向阳之竹做成,七尺长,有七节,上空一节通天,下空一节立地,中间五节著有五符,这是一件斋醮专用的法器。“箓者,戒性情,止塞愆非,制断恶根,发生道业……自凡入圣,自始至终,先授戒箓,然后登真!”张异看着张之维,一改往日,一脸严肃的说道。授箓之后也叫受戒箓,意思是授箓之后必须守戒、修德,其中戒律是与法箓一起授予的。越是高级的法箓,要守的戒律越多。这些戒律本身,规定了道教徒应具的道德水准,所以守戒与修德是一致的。“是师叔,弟子知晓!”张之维也是一脸严肃的回答,这种场合,容不得半点嬉戏。紧接着,便是一系列的仪轨流程,升箓仪式的流程比初授箓仪式的流程要简单很多,按部就班,很快就已走完。其实在张之维看来,这些流程都不是必须的,就好像上次张之维从太上三五都功箓升授为太上正一盟威经箓时,他本人都没出场,张异就给他升授成功了,但这就是规矩,这就是仪轨。仪式完成,张异拿出了一张金色的纸,这便是职碟了,初授箓的箓生,需要完成磨心智的那一关后,才会颁发这个,一半归于自身,形成法箓,一半上报法脉,留作身份。但张之维是升授法箓,自身已有法箓,所以便不需要一分为二了,只需要将这职碟烧掉,上报法脉,便可升授成功。张异拿起毛笔,在金色的纸上奋笔疾书,以朱砂勾勒出几个遒劲端庄的文字。写完后,他看了一眼,从法坛上拿一枚方形、玉质、金螭纽的法印,盖在金色的纸张上,而后将其投入火盆之中,这才手持法杖,叩首一拜,高声道:“弟子正一道张异代天师谨奏!”话声方落。那本来在火盆中半点燃烧迹象都没有的金色职碟,“轰”的一下化为飞灰,周遭的轻烟忽而一聚,化成一枚令箭,直上苍穹。紧接着,法台周遭三十六柱人高的法香飞速燃烧,升腾起的轻烟缭绕不散,烟笼雾罩里隐隐幻化出种种异相。与此同时,张之维突然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直视了一眼,像被袭击了一般,脑袋一阵针扎似的刺痛,刚想反击,就发现不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浸透心脾的冰凉感觉这种感觉自上丹田开始,一路游到张之维的手腕处,化作无数闪烁着金色光辉的蝇头小篆,透进张之维的皮肤骨肉,融入到他手腕上的太上正一盟威经箓之中,消失地无影无踪。过了大概有四五分钟的时间,张之维抬起手,手腕上的法箓在闪烁,符头上闪烁太乙纹路,九宫小篆翻涌滚动,原本属于太上正一盟威经箓的篆文,在缓缓幻化,最终定型为了一些歪歪扭扭的隶书文字。上清五雷经箓成了!仪轨到了这一步,升箓已经便已经完了,正常来讲,便可退场了,但由于张之维还要加授法职,便随在执事的代理下来到一旁等候。在这里,早有五人等候着,其中两人张之维认识,一是自家师叔张御山,二是昨日有过一面之缘的灵宝派葛温,另外三人他并没见过。不过,这三人见到他跟着执事进来,顿时有些吃惊,因为,来这里的道士,都是要竞争北极驱邪院的从三品法职,九天金关上卿九天廉访使知驱邪院事一职的,都是五六十岁的高功师,说是德高望重一点也不为过,现在却混进来一个毛头小子。“昨日,老匹夫张异告诉老道,说要领驱邪院从三品法职的人选了又临时加了一人,便是小道士你?”说话的是一个中年道士,头带五岳真形冠,身披紫色法袍,穿着彩锦浅帮,绣制云纹的道靴,满头黑发,说不清具体年龄,满脸严肃,兴许是长期性的皱眉,他的眉心有一道非常明显的竖纹,这让他的神态更为严肃了。一眼看去,不由的让人想起话本故事里,那些不解风情,一心只降妖伏魔的牛鼻子道士。老匹夫张异?……哪来的土鸡瓦狗,在这大放厥词……张之维瞥都不瞥那个道士一眼,授箓大会是严肃场合,他也不节外生枝,对着灵宝派的葛温点了点头,看向张御山,抱手道了声师叔。张御山年逾四旬,头带莲花冠,身披红色都灵法袍,脚踏云履,见张之维对自己行礼,他愣了愣,即便师侄和自己同台竞技,他有些挂不住面子,但还是抱了抱手,笑着应了一声。这个场合,张之维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家人,对自家人有脾气,他可以在家里闹,可以去找张静清发泄不满,也可以摆长辈架势训斥几句张之维,但外人在场,他怎可能为难张之维。“伱小子,辽东回来,一声不吭就要来领法职,还是三品法职,哈哈哈,我天师府还真是后继有人啊,不过,到时候,你师叔我可不会跟你客气!”张御山笑道。“师叔您客气了!”张之维笑道。“对了,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张御山拍了拍张之维的肩膀,指着刚才那个面容严肃的道士说道:“这位是神霄宗的白玉宫道长,与张异师哥是好友,所以称他为老匹夫,我知道你与张异师哥亲近,你不必介怀!”旋即,张御山又指向其他几个道士,一一介绍道:“这位是清微派的赵汝浍道长,这位是咱们三山中阁皂山灵宝派的葛温道长,这位是茅山上清宗的魏文章道长!”作为天师府张家人,张御山算是东道主了,张之维不给白玉宫的面子,但他却不能不给。(本章完)
第349章三品法箓成,茅山郑子布(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