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先生站在一地桃花里,想了很久,轻声问道:“护宗妖灵是什么意思?”
“就是有人要欺负剑宗宗主的时候,她就会出来揍人。”
这是李蝶的回答。
梅先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想到了一个不能说的比喻。
不过既然是不能说的,自然便不会说出来。
只是李蝶看着他爹的表情,大概便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大概当时丛心告诉他的时候,李蝶便很是耿直地说了出来。
是以小李蝶很是认真地说道:“不是养狗。”
“”
李蝶看着沉默不语的梅先生,还以为他爹不信,于是伸手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纸来。
“这是我俩的契约之书。”
李蝶挺着胸膛,很是自豪地说道。
梅先生并未接过那纸契约,只是瞟了一眼,看见了纸张最末端的一朵桃花印痕与李蝶的有些拘谨的签名与手印。
这个书院门房先生沉默了少许,看向了那个桃衣女子。
“契约这样的东西,一定便有用吗?”
丛心并未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梅先生。
李蝶认真地说道:“契约怎么会没用呢?”
梅先生一时无话。
世人当然是这么说的,书上也是这么写的。
只是人间究竟能有多少人去信守承诺,遵守规则,大概便不为人知了。
当言而有信成为一种值得被歌颂的品质的时候
梅先生叹息了一声,摸了摸李蝶的头,说道:“我知道了。”
李蝶很是惊喜地看着自家父亲。
梅先生点了点头。
于是这个小男孩才终于转身,重新接过了那一柄桃枝之剑。
那也许便是日后桃花剑宗的宗主身份的象征。
梅先生站在那里,看着李蝶很是认真地将剑捧在手里,这样想着。
就像曾经磨剑崖的方寸与灵台一样。
这个从悬薜院走来的门房先生倒是有些忘记了自己是为什么来这里的了。
大概也是对这样一处剑宗园林,最后离奇的落入了李蝶手里,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又或者,其实只是自己还是没有从这里是人间剑宗的故事里走出来。
桃花剑宗和人间剑宗,自然是两个东西。
前者大概只是一个刚刚建立的小剑宗而已。
甚至连剑宗的山门的牌匾,都还只削出了一半,正摆在那座桃花溪桥之上。
李蝶却也是想起了自己没完成的工作,将契约收了起来,而后重新回到了溪桥上,握着剑,继续削着那块木板。
梅先生神色古怪地站在那里,想着自己儿子就这样成为剑宗之主了?
虽然这个剑宗还什么都没有,只是只要有这丛心这样一个大妖在这里,大概想要崛起,也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悬薜院门房很是唏嘘地向着一池之外走去。
丛心却也是跟了出来。
这个桃衣女子现在大概确实有了一些她所说的护宗妖灵的味道,也许也只是因为她所在的地方,便是那一株千年不败的桃花附近的原因。
不时便有着桃花落了下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一样,落在了这个女子身周。
梅先生回头看着丛心,倒是莫名地叹息了一声,说道:“原来人间剑宗真的已经没了。”
丛心平静地站在一旁,抬起手来,解着自己的那两条辫子。
一瀑青丝垂落下来。
“人间剑宗死了。”
丛心很是平静地说道。
“现在的这个剑宗,只是我的剑宗而已。”
和曾经在溪桥之上的那些睡懒觉的剑修,已经没有关系了。
梅先生没有再说什么,回头看着溪桥之上认真的做着剑宗牌匾的李蝶,张了张嘴,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将云胡不知与自己说过的事情说出来。
这个门房先生只是轻声说道:“那挺好的。”
只是丛心却好像猜得到梅先生的来意一般,平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这片寥落的园林,人间秋意渐浓,那些园林植物的叶子也带上了一些枯黄之意。
“我知道李蝶与张小鱼学过剑。”
丛心看向了梅先生,神色平静。
“这也是他能够做剑宗宗主的原因。”
“不可否认的是,张小鱼确实是一个王八蛋,但那时的他,却也只是一个王八蛋而已,并不是畜生。”
梅先生默然地站在那里。
丛心继续说道:“我相信世人还是愿意守着不欺人间年少这样一条准则的。”
大概就像二人会用着一张纸,来约定此后的一切故事一般。
梅先生深吸了一口气,叹息了一声,转头看着这个人间桃妖,很是真挚地说了一声。
“多谢。”
丛心没有再说什么。
梅先生想了想,大概也确实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于是沿着一池小道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只是在这个时候,身后却是响起了一声“梅先生。”
这个称呼让这个悬薜院的门房有些受宠若惊。
虽然在院里大家都会叫着他梅先生。
但他真的不是什么先生,也都知道院里的人都是戏称而已。
是以从丛心口中听到了这一声梅先生的时候,李太梅倒是愣了许久,回过头去,很是茫然地看着那个披散着青丝,站在纷飞的桃花里,像是一个画中人一般的女子。
丛心神色极为认真,也极为诚恳。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梅先生有些不知所以。
丛心轻声说道:“关于李蝶为什么能够做宗主的事。”
梅先生愣了愣,轻声说道:“什么原因?”
丛心并未回答,只是轻声说道:“来年悬薜院有了好苗子,希望梅先生可以想办法,让云胡院长送一些来剑宗里。”
梅先生沉默不语,过了少许,缓缓说道:“云胡先生与您的关系,应该也还算不错。”
丛心平静地说道:“再如何不错,有些事情,总归还是属于两家之事,但从先生这边入手,大概便是一家之事了。”
所以丛心借剑诀,同样要许下一些承诺。
毕竟卿相与丛刃都已经死了。
剑宗园林与书院之间,大概确实没有什么瓜葛了。
梅先生轻声说道:“原来是这样的。”
当然是这样的。
丛心并未说什么。
梅先生很是惆怅地转身向着来时的路走去。
“我尽量吧。”
梅先生虽然不是菜狗,但也只是一个门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