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在你的体内会有一道这样的剑意?”
王小花不解地问道。
南岛却是突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样,骤然低下头来,沉声说道:“你说什么样的剑意?”
王小花被少年低头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直到离开了伞的范围,才轻声说道:“和当初那柄剑上一模一样的剑意,只是似乎更加凝练。”
南岛沉默少许,抬手自身后拔出了鹦鹉洲,送到了王小花身前,这个小道童差点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这个少年要杀了自己。
只是那柄剑便停在了王小花的眼前。
“这上面的剑意呢?”
王小花虽然不知道少年为什么要让自己看这样的东西,但还是认真的看着上面,眸中隐隐有着古老的黑纹浮现。
过了少许,这个小道童才转过头去,闭上眼睛,缓缓说道:“这里有三种剑意,一种应该便是你的,还有一种,似乎便是淬炼这柄剑的剑意。”
王小花虽然只说了两种,但是南岛自己却很清楚,第三种剑意是什么。
那是当初张小鱼留下的剑意。
当时在南衣城的时候,那个白衣剑修的剑不在,南岛曾经将鹦鹉洲借给他用过。
南岛并未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将鹦鹉洲送回了鞘中,而后长久的看着面前的小道童。
事实上,当他用鹦鹉洲证明了,身负神鬼之力的王小花确实可以感知到一些东西的时候,有些东西的答案便已经很清楚了。
白发女子,崖主,剑。
这样一些词句组到一起,自然便只有当初带剑下崖的磨剑崖秋水。
所以那样一柄剑,也只能是剑圣青衣的剑。
那么这样一道剑意呢?
少年没有再想下去。
往深处想,这个故事有着太多的令人惶恐的东西。
南岛深吸了一口气,在白月之镜上坐了下来,缓缓平息着自己的神海,那些剑意渐渐重新回归道海。
那一抹桃树之上的剑意,没有再生出什么细雪来。
也许少年的亮剑,确实是有些作用的。
一直过了许久,南岛才轻声说道:“我是一个好人,我希望自己是一个好人。”
王小花愣了愣,不知道南岛为什么会突然说一句这样的话。
少年在伞下看向了一旁的小道童,继续说道:“所以你不用怕我。”
王小花沉默少许,轻声说道:“好。”
当然,这个小道童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假如不会再有那种像是被雪埋了的感觉的话。
夜色已经降临下来。
这样一出白月的幽幽清辉,成为了这片浩渺天地之间的唯一光亮。
天上也许会有一些星光,只是大概太远了,也变得暗淡下来。
南岛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回头长久地看着一旁抱膝而坐的小道童。
“大司命,是不是那个执掌生死的鬼神?”
小道童听到这样一个问题的时候,回头深深的看着这个少年,而后轻声说道:“你想说什么?”
南岛有些犹豫地坐在那里,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想”
王小花很是突然地扭过了头去,声音也变得冷漠了起来。
“不用想了,那是不可能的事。”
这当然依旧是小道童的声音。
因为少年神海里的那一道剑意的存在,那个藏在眸底的大司命,根本不可能冒头出来。
南岛沉默了少许,说道:“为什么?”
王小花平静地说道:“生死是不能掺杂私欲的东西。这是在一开始,神女将魂灵留在了我体内的时候,我师父告诉我的。所以他要我远离世人,不看人间,便是为了不让生死之事,变成一种逆乱的存在。”
所以少年只是说了‘我想’这样的两个字,王小花便迅速地变得决绝了起来。
有些东西,当然没有必要听完的。
看见一种渴求的姿态,便已经清楚所奢求的东西是什么。
想当然也是有罪的。
南岛没有说话。
王小花转回头来,看着少年,目光落在了他身后的剑上,认真地说道:“所以哪怕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帮你去做那些事情。”
南岛叹息了一声,轻声说道:“我看起来就那么像这样的人吗?”
“世人说得好听,但理所当然会藏着私欲——这依旧是师父告诉我的。”
南岛沉默了下去,轻声说道:“是的。”
少年没有再说什么,站了起来,向着来时的方向而去,只是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着那个小道童,平静地说道:“我可以不想,但我不希望,后来有一天,听见你厚此薄彼的消息。”
不患寡而患不均。
这向来是人间诸多矛盾产生的缘由。
少年又不是圣人,倘若真的面对着这样的东西。
他也会愤怒。
王小花默默地低下头去,轻声说道:“那我肯定会像那个神女大人一样,偷偷的,谁也不告诉地去做。”
神女截留柳三月的故事,哪怕到了现而今,依旧没有多少人知道,世人也许依旧以为那样一个道人,只是因为运气好,没有死在大泽里,一路漂流到了黄粱而已。
南岛长久的沉默地站在那里,看了王小花很久,什么也没有说,转过身去,默默地离开了这里。
少年离开了白月之镜的顶端,却并没有回到那样一处白月崖壁的小屋之中,只是停在了那些天光倾洒到镜子内部的那一个入口,静静的看着最上方的那一个滴漏。
事实上,对于少年而言,他也确实没有想过,本来只是因为尤春山才来的这一趟缺一门之行,会给自己带来了这么多过往不曾知晓的东西。
譬如十二楼的问题,譬如那样一道剑意的来历。
当然,也包括陆小三和乐朝天的下落。
少年很是感叹地在滴漏边的石阶上坐了下来,那些幽冷的天光,便是从这里开始,洒满整个白月之镜的内部。
桃花正在神海之中,静静的看着那样一道剑意。
少年撑着伞的身影出现在神海的元气溪流之旁,缓缓向着桃花走去。
“其实我们应该早就猜到了这样一抹剑意的来历了,不是吗?”
南岛看着站在神海微风里的桃花,轻声说道。
桃花沉默了少许,而后平静地说道:“猜到了,与被人证实了,当然是不一样的。就像你不敢去找白花林里的石头字迹一样。”
南岛停在了一旁,抬头静静地看着那样一棵神海之中遮天蔽日的开满了桃花的树。
神海里的元气微流依旧有些紊乱。
毕竟少年曾经将诸多剑意,抽离道海,又重新送回神海之中。
“剑意穿过神海的时候,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南岛没有去说那样一道剑意的来历,只是问起了当时的事情。
桃花似乎笑了起来——尽管他没有五官,但是南岛还是感受到了,也许是因为二人相生,也许是因为那朵在白衣映衬之下的桃花,招摇得过于放肆。
“美妙至极,南岛。我这一生”
桃花转过头来,看着少年认真地说道:
“从未有过如此美妙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