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无非纸上苍生(1 / 2)

此剑天上来 秋雨半浮生 2526 字 11个月前

这个人间剑宗的剑修,在出剑试探了一下南岛之后,便继续带着他向着林后的小道而去。

谢春雪的小屋在这处白花浮岛的边缘。

其实她那句话,也没有说错,湖里的鱼,大概真的没有东海的鱼好钓。

当初南岛去到那处竹林之后的清潭的时候,那里除了一些剑与崖潭,基本没有别的。但是这一次,少年却是在木屋的远处,看见了许多晒着的鱼干——这也许便是最好的证明。

谢春雪抱着剑走到了木屋前,在那里停了下来,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南岛最初以为她在沉思,直到这个伞下少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了一盆还没有洗完的衣服。

少年明白了什么,默默地站在那里,不敢吱声。

谢春雪看了许久,才轻声笑着转过头来,看向那样一处白月之镜的方向,大概是在找着那样一个道人的身影,而后收回目光,看着伞下少年说道:“看来今天有人不敢回来了。”

南岛默然无语,过了许久,才轻声说道:“叶前辈他”

谢春雪听见前辈二字便很是惆怅的转回身去,抱着剑叹息着向着海边走去。

少年本想说叶逐流既然是缺一门代观主,便总该忙一些。

只是骤然听见谢春雪的叹息,一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止住了话头,默默地跟了上去。

谢春雪站在了海边,远眺着那些白月之下的广海,看了许久,才缓缓说道:“你应该叫师姐和师兄,而不是前辈。”

南岛这才想了起来,当初在崖潭之时的时候,谢春雪便说过不想被叫前辈。

毕竟对于一个女人而言,大概年龄确实是很重要的。

尤其在谢春雪和叶逐流的故事里。

南岛想了想,看着那个站在海石边的白衣女子,重新叫了一声。

“谢师姐。”

某个道门大修的太奶奶回过头来,展颜一笑,看着南岛,说道:“这才对嘛。”

南岛默然无语。

谢春雪又转回了头去,轻声说道:“而且你就算想叫前辈,大概也没有多少机会叫了。”

南岛惊诧的看着这个白衣女子,撑着伞向前走了两步,皱眉说道:“前师姐怎么了?”

谢春雪惆怅的说道:“这才多久不见,你便已经入小道了,谁好意思当着你的面腆着脸应下那一句前辈呢?”

所谓的好久不见,当然只是一句开场白而已。

“”

南岛本以为谢春雪是要出什么事了,结果却是听见了这样一句话,大概确实很是无奈。站在伞下看了谢春雪许久,南岛却也是问道:“所以师姐叫我过来做什么?”

谢春雪转回头来,长久地看着这个伞下少年,神色渐渐凝重起来,一直过了许久,她才缓缓说道:“你走得太快了。”

南岛有些不知所谓地看着她,确实不是很明白这样一句话的意思。

事实上,这样一句话,他并不是第一次听见了。

站在那里沉思了很久,南岛才轻声说道:“师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谢春雪平静的说道:“按照你现在的速度,大概明年便可以入大道。”

南岛沉默少许,说道:“这难道有什么不好吗?”

谢春雪转过身去,看着人间广海,轻声说道:“当然没有什么不好,哪怕是他们十九章的人,也不会说什么不好,世人对于极致的东西,总是不乏赞美的”

谢春雪说着,便停了下来,静静的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

南岛也没有说话,安静地等待着。

一直过了许久,谢春雪叹息了一声,才轻声说道:“但问题在于,你走在一条尚且未被证实的道路之上。”

东海之中有着第二声叹息响起。

“原来师姐是在说我?”

南岛转头看向了一旁,一袭白衣的桃花出现在了海畔,脸上的那朵大而明艳的桃花,在海风之中颤巍不止——大概也是叹息的意味。

桃花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人间了。

谢春雪回头看了一眼桃花,平静地说道:“十二楼千年以来,没有一个真正踏过天门的人,你莫非以为这真的是天狱之人猎杀的原因?”

南岛与桃花都是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

谢春雪语气柔和了一些,轻声说道:“或许确实有一些天狱的因素夹杂其中,只是大道两千年,都能够有着极为强盛的高度,十二楼,不应该如此。”

谢春雪说的当然不无道理。

天狱与十二楼并生而来。

然而世人千年,往往只见天狱而不见十二楼,这或许确实有十二楼之人往往忘我的原因,自己尚且不知,更不用说旁人。

但是也不应该真的什么声音都没有——除了百年前的青天道白风雨之事。

事实上,若不是青天道内部的矛盾爆发,大概世人也不会听闻那样一个道观的故事。

谢春雪继续说道:“原本我们也并未对此有着过多的猜疑,直到”

这个九叠剑修转身去,抱着白雪之剑,静静的看着那样一轮白月之镜的方向。

南岛好像明白了什么,沉声说道:“尤春山?”

谢春雪平静地说道:“是的。那是陛下对于某些东西的怀疑。”

南岛有些震惊地站在那里。

这个少年虽然知道当初尤春山去天工司治病,是陛下的意思,只是他也只是当那是因为陛下刚好在青天道,而青天道为了还尤春山将江山雪带回去的恩情而已。

他从未想过,在这背后,还有着这样一个故事。

“人间十二楼千年,都未曾有人踏足天门之后,一个这样的年轻人,便那样走了上去,南岛,无论是谁看见这样一件事情,都会觉得无比古怪。”

谢春雪说得很是平静,只是那种平静的话语背后,却隐隐藏着许多令人心悸的意味。

“前些日子,缺一门重新编写了关于推衍之镜的底层逻辑,我那时心血来潮,于是让他们算一算那一个东海铁匠的事。”

南岛沉默了少许,轻声问道:“然后呢?”

“天底下没有这样一个人。”

谢春雪平静地说着,转头看向了南岛。

“你就像一个孤儿一样,天生地养。”

南岛怔怔地站在那里。

不止是南岛,哪怕是一旁的桃花,亦是浑身一颤,脸上的桃花剧烈地摇晃着,骤然看向了那个平静地诉说着的白衣女子。

少年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摸出来了一册案卷——当初离开槐都的时候,那个天狱之主柳青河亲手交给他的东西。

这是天狱关于那样一个东海铁匠的记录。

只是少年拿出来的时候,却一如不愿去寻找白花林中的石头上是否有字迹一样,一直都没有翻开那本案卷。

海风像是知道少年想要证明些什么一样,自远方而来,将那一册案卷缓缓吹开。

少年本以为自己会看见一本空空如也的册子,然而并没有。

那册案卷之上,字迹清楚的记载着那样一个叫做南川的铁匠在人间留下的辙痕。

——大风历九百五十三年,诞生于东海小镇某户世代铸剑的人家,自幼冶铁铸剑,后于东海剑宗学剑,一年而返

少年怔怔的看着那样一些记载,而后很是激动的将手里案卷递给了谢春雪。

“这是天狱的记载,师姐”

谢春雪并未去看那样一册案卷,只是平静地说道:“大风历九百八十三年,有剑修于崖下磨剑,一日而成至上剑道,登天而去。”

少年怔怔地看着谢春雪,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谢春雪轻声说道:“但是你我都知道,人间并没有这样一个剑修的存在。所以哪怕天狱的案卷记录得再如何清楚,没有史实,这也不过是一些故事,不过是纸上苍生。”

南岛沉默地站在那里,低着头默默地看着手里的案卷。

谢春雪转回头来,将少年手中的案卷缓缓合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