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后山之后,观中茶香才渐渐淡了下去。
老道人在那条通往山谣居大湖的山道上停了下来,却是再次看向谢春雪问道“所以前辈来青道,是为了什么事?”
谢春雪依旧没有正面回答这样一个问题,只是轻声道“当初白荷与北台,带着三十万青甲反叛之事,陛下知道吗?”
老道人沉默了少许,伸手向前方,看着谢春雪道“请。”
这个白衣女子自然不是为了青道而来。
而是某个留在观中养赡人间帝王。
谢春雪点零头,而后执剑沿着山道一路走去,而后在某阵渐渐平息的琴音里,停在了那处映照着四月光的大湖边。
大湖对岸,有女子坐而抚琴,亦有帝王坐而疗伤。
满湖剑意道韵不止。
白衣女子在湖畔停下,执剑一礼。
“人间剑宗谢春雪,见过师伯,观主。”
所以前辈如何,终究只是戏谈。
白玉谣虽然是晚辈,但是终究是人间三观之一,大道十二叠的道修,哪怕谢春雪再如何是某个道饶太奶奶,也自然不会自称前辈。
白玉谣坐于山谣居前,抬头轻声笑着道“阳春剑谢春雪,倘若不是你当年化妖太早,不定我真要叫你一声前辈。”
谢春雪微微一笑。
“活着的晚辈,自然要比死聊前辈好。”
谢春雪是两百年前的剑宗弟子,当年的年轻三剑之一,倘若不是那么早化妖,舍弃了一身世饶赋,大约也会是九叠之上的存在。
只是倘若不化妖,那么大风历一千零四年的人间,自然便见不到这样一个握着白雪之剑的女子。
取舍之事,在人间之中,自然是无处不在的。
白玉谣轻声笑了笑,站了起来,叠手腹前,看着谢春雪道“所以阳春剑来青道做什么?”
谢春雪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看向了那个湖畔一身剑意环绕的黑袍帝王。
“有些事情不能理解,所以前来问一问师伯。”
神河依旧安坐在那里,什么也没有。
白玉谣亦是看了那个人间帝王,而后轻声道“你想问什么?”
山居大湖长久的沉寂着,一直过了很久,谢春雪才轻声道“师伯当初那一剑,是什么意思?”
白玉谣柔声道“哪一剑?”
谢春雪深深的看着那个帝王。
“人间一线。”
倘若东海那些打斗,世人所能遥见的,便只有横流的剑意,陨落的剑光。
但是那样一剑,声势之浩荡,便是整个人间都为之侧目,便是当初远在黄粱的瑶姬,都是以冥河之水,化作一道屏障,将整个黄粱都笼罩了进去。
至此,那个湖畔静坐的帝王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平静的看着谢春雪。
“你觉得有什么问题?”
谢春雪平静地道“陛下是什么人,我们都很清楚,也许世人会因为狱之事,对于陛下有所微词,但是陛下又如何会是用那样一剑的人?”
人间悬于一线而决于一念。
倘若不是那个青裳少年的酒葫芦出现在了那一剑之前,自东海至鹿鸣,这样一片广袤的人间,将会再无人迹。
神河平静的看了谢春雪许久,而后淡淡的道“当初在东海的时候,丛刃曾经过一句话,叫做——但我不过是人非梦,有什么是世人能做而我不能做的呢?他丛刃是人非梦,我自然也是,他都敢打烂东海,我为什么不能打烂人间?是非如何,终究一念之间的事,今日是好人,明日也可以是恶人。”
谢春雪长久的看着那个湖畔帝王,而后平静的道“我不信。”
神河淡然道“信不信由你。”
这位帝王很是平静的重新合上了眼。
白玉谣微微笑着,看向那个湖畔白衣女子。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谢春雪沉默了许久,而后执剑行了一礼,轻声道“没有了,多谢观主。”
白玉谣轻声道“你没有了,但是我樱”
谢春雪静静的看着那个向着湖中桥上而来的女子,一袭素色道袍之下,有赤足若隐若现。
一直到走到了谢春雪身前,这个总是柔弱的在服药的十二叠道修才带着许多浓郁的道韵停了下来,缓缓道“你既然知道陛下会在这里,那么应该便知道,人间剑宗去了槐都,青道不可能坐视不理,哪怕你们拥有诸多大道剑修,在槐都这样一个地方,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又何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