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果犹豫了少许,回头看着外面的星光,又转回头来,这一次倒是没有拒绝了,跟着少年向着下方走去。
道人们安静的穿行在那些道之上,一路盘旋向下,是一处极为宽阔的平台,台中有一口琉璃一般散发着幽幽清光的大湖,那是所有滴漏之水,最终汇聚的地方。
当湖水满溢,便会淹没平台,泄水之流向着四处倾泻而去,又在镜内崖壁处,化作无数细流重新回归东海。
湖上有着无数悬在幽光之中的镜子。
一如卜算子一直带在人间的那一面一样。
乐朝缓缓走上大平台,在大湖边缘停了下来,今日大约是水泄之日,所以那些湖水淹没了平台,一直没到了乐朝的脚踝处。
这个模样年轻的道人在那里看着许久,而后伸手拿过来一面镜子,轻声笑着道“我以为你只是不打伞的人,原来你连桥都懒得架。”
在乐朝的不远处,同样有着一个道人,鬓角渐生白发,手脚渐渐不再温暖的谢朝雨安静的坐在那里,坐在大湖之郑
当道人睁开眼的时候,一湖水波在幽光之中微微颤动着,好像是在衍变着什么,又好像只是某种错觉一般。
乐朝亦是低下头去,静静的看着那些潋滟的水波,这个道人身周渐渐有山海道文流转,那些道文缓缓衍化,却是有如卦道一般,自身周扩散而出,而后向着湖水之中垂落而去。
一切水波散去。
乐朝静静的看着那些浸没了自己的鞋子的湖水。
“原来这也是一面镜子。”
模样年轻的道人抬头看着不远处的谢朝雨。
“十二叠算十三叠。师兄,看来你的方向确实是对的。”
谢朝雨抬起头来,看着那个站在湖边的道人问道“你何时入的十三叠?”
乐朝笑了笑。
“前不久观山海之时。”
谢朝雨长久的看着自己这个师弟。
二人都是自当年青道之中走出来的。
所以许多东西,自然都是大同异的。
譬如算地看命运之事。
一湖平水,师兄弟二人便长久的对视着。
一直过了许久,乐朝才微微笑着。
“但是在命运这种东西上,自然还是师兄更胜一筹。”
那面被握在乐朝手中的镜子上,渐渐浮现出了一些混沌的光点,光点纠缠着,变幻着,直到成为了一副定格的画面。
乐朝坐在某处清溪边,临溪抚琴,也许是在唱着什么曲子。
一溪殷红。
这个模样年轻的道人只是看着手中镜子的画面,无比淡然的笑着。
“我并不觉得意外。”
乐朝将手里那面重新回归混沌,又沉寂下来聊镜子放回了空中,低头看着大湖满溢之水中的自己。
“有生就要有死。更何况,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
乐朝微微笑着。
“是为齐物,是为归真。”
谢朝雨静静的看着乐朝许久,而后轻声道“又何必如此?”
乐朝抬起头,越过万千流光滴漏,看向遥远的光垂落的熹微之地。
“当年我斩去了许多东西,但是也留下了一些东西。譬如欲望,所以我热衷于火锅这样热烈的东西,也动情于音声这般乱心的器具。”
“倘若断绝一切,视万物如草芥,抱持所谓的圣人不仁以观地,那么人间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下无不同而不存,缺然可以是石头,但人如果只是石头,哪怕师兄你真的通晓了命运,知晓万物从来归去,知晓地衍生垂陨,那么这样的事情,同样又有什么意义?”
乐朝低下头来,轻声道“绝对的理性,也许是神性,也许是性,但不是人性。”
谢朝雨坐在大湖之中平静的道“所以师弟来此做什么?”
乐朝笑了笑,道“师兄将大司命带回缺一门,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不可能瞒得过许多饶,当然师兄未必相瞒,我也未必想要做什么,只是确实很是好奇——就像我所的那样,通晓一切,又当如何?”
谢朝雨淡淡的道“通晓一切的意义,本就止于通晓。意义来自人间附加,来自世人认知价值体现的渴求。譬如高山之石,明白如何是高山之石,从何来,将何变,本身便是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