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些事情,是非是分明的,张鱼。”
少年没有再叫师兄。
哪怕当初他曾经言之凿凿地对乐朝过师兄就是师兄,这是没有道理的事。
但现而今,他也亲自推翻了自己的那些话语。
“把战火带向人间,让整个南方不得安宁死伤无数,师兄你又有什么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必须要这样去做?”
张鱼很是平静地道“没樱我没樱我是热衷于窥见世人苦痛以满足自我私欲的刽子手。我自见罪恶,所以觉得人间满是罪恶于是点一把火将野草连根吞没。我是恶人是屠夫是一切不可被宽恕的泯灭伦理之人。”
这个白衣剑修低下头来,面对着那个风声里横剑而坐的少年。
“这样的回答,是否可以解答师弟心中的诸多疑惑?”
南岛静静地看着那个剑修白衣之下渐渐开始渗出的一些血色,是在心口位置。
也许他前不久才受过一些伤。
于是在某些藏起来的情绪的催生之下,血气翻涌,导致伤口再度开裂。
所以平静未必真的平静。
但很多东西,哪怕有着千万种理由,也摆脱不了恶的本质。
倘若冠冕堂皇就可以成为正义。
那么以言语为利器,便有着足够的理由诛杀人间一切生灵。
张鱼轻声笑了笑。
“师弟也不用觉得当初我在南衣城头那一剑,真的便是没有选择的事。哪怕是对于你而言,我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恶人。我把白衣洗得干干净净,在师弟向着那座高崖而去的旅途里等待,不是要让师弟觉得我有多无辜。”
当这个白衣剑修这句话落下的时候,有个破破烂烂的剑鞘从暮色山溪里带着许多缠绕的水草破水而出,落在了张鱼的膝头。
“事实上,我只是粉饰一下自己的谎言,装扮一下自己的恶念。”
白衣剑修低下头来,于是溪畔剑光浮跃,有剑意垂落人间斩断草叶,像是无数支离破碎的过往在暮色里纷飞着。
“所以磨剑崖,师弟还是不要去了。”
张鱼抬起头来,微微笑着。
“因为我真的会杀了你。”
南岛抬手握住了膝头的那柄桃花剑,面对着那些泻流在地青山之间,来自于对岸那个五叠剑修的浩然剑意,平静地道“求之不得。”
陆二怔怔地站在人间清溪上游。
当他与那个少年师叔一路走来,在清溪看见那个白衣剑修的时候,他在那一瞬间想过很多二人相见的画面。
譬如二人对着暮山清流,开始感叹着诸多故事,而后安安静静地将一切故事的缘由好好的讲清楚。
于是师兄依旧是师兄,师弟依旧是师弟。
陆二当然知道这样很是痴心妄想。
但面对着这样一个境界颇高的剑修,这样一个毫不留情地给人间带来山火的剑修。
少年除了痴心妄想,还能做什么?
当那些剑意在那些平静而冷冽的话语里落向这片人间的时候,陆二还是觉得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故事不应该便这样子被冷静地带入了一切不可回旋的结局里。
至少要迟缓一些。
陆二站在暮色晚风里,身子有些发冷。
当第一道剑光突然越过清溪的时候,这个知水境的少年蓦然惊颤了一下。
好像是被惊到了一样。
分明二饶对话已经走到了尾声,分明那些剑意那些剑光已经带来了足够的征兆。
然而当某道来自剑湖之剑的剑光真的便穿过了那条清溪,落向了对岸的时候,陆二还是陷入了一片惶恐与茫然之郑
这个来自岭南的少年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做。
道海五叠浪与踏雪之间的差距已经是地之别。
更不用这个前不久才入了知水的少年。
陆二用了许久才终于镇定下来,一个是师叔,而另一个已经不是师叔,少年自然明白自己应该怎样去选。
于是身后溪午剑带着极其微渺的剑意出鞘,尝试卷入那些剑意之流中,然而当然没有这样的奇迹发生。
溪午剑自然是人间好剑。
在那样一个少年剑湖之中淬炼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剑,其实远比南岛的桃花剑要强得多,也比张鱼的山河剑都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