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朝微笑不语，转头看向山外之海。

在乐朝的袖子里饿了很久，只能从河里摸鱼上来放在炉子上烤着吃的陆三觉得这是人间最美味的一顿烤鸭。

少女松果很是赞同地点着头。

二人一人一只烤鸭，坐在了乐朝身旁。

松果是白鹿妖族，也许曾经见过海，自然没有那般惊奇，只是低头虔诚地吃着烤鸭。

而一直都生活在岭南剑宗的少年陆三吃着吃着，就呆呆地看着远方，连鸭子上面的脆皮掉了都没有发现。

一直过了许久，少年才不无惊叹地道“原来这就是海呀！”

海不是蓝的，空也不是明澈的。

乐朝带着陆三走上这处青山的时候，人间已经近黄昏。

于是在青山之上远眺而去，海是灰色的，盛满了上的霞光，在粼粼的波光之中，像是一条搁浅的大鱼身上那种细密的鳞片一般。没有了层层青山的阻拦，那些暮色格外的浓郁，像是一个巨大的调色盘，有一点金红色点在了正中央，而后被人和了水，一点点的向着边缘的际晕染着层次不一的色彩，在那里面也许还可以看见风的轨迹。有几点飞鸿正在黄昏里远去，像是来不及洗墨的笔锋误触到空里匆匆带过的几笔一般。

海是烤鸭的脆皮。

陆三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嗅到了那种空的香气。

少年一面啃着烤鸭，一面将目光向下移去。

而后愣在了那里。

海边有着一座孤屿，在一片暮色里显得黝黑的礁石群中绵延向海里。

孤屿边缘似乎有着一个很是熟悉的少年身影。

陆三愣了许久，而后抱着烤鸭向着青山之下奔跑而去。

松果呆呆地看着突然向着山下海边跑去的陆三，颇有些不解，转头看向乐朝。

“他去做什么，师叔？”

乐朝微微笑着看着那道孤屿之上的人影。

“他去见他的前辈，一个真正的剑仙去了。”

松果听见剑仙这个词，愣在了那里，缓缓转回头来，看着那个孤屿上的身影。

她知道陆三不是剑仙，也知道乐朝不是剑仙。

但人间真的有剑仙吗？

漫山遍野的海风里，并没有出现这个词。

只有陆三无比惊喜无比期待的呼喊声。

“前辈！”

“前辈！”

少年抱着烤鸭，一路气喘吁吁地跑下去，而后又跌跌撞撞地跨过了那些暮色里黑色礁石与橘色的晚风，跑到了那处孤屿上，弯着腰，一手提着烤鸭腿，一手撑着膝头，大口的喘着气，而后看着那个屿边握着酒葫芦抱膝看海的青裳少年，很是灿烂很是惊喜地笑着。

“前辈原来也在这里啊！”

草为萤举起葫芦喝了一口酒，而后转回头笑眯眯地看着陆三。

“我当然在这里。”

梦里有时身化鹤。

人间无数草为萤。

除了在那座高崖上。

人间哪里都有可能看见这个青裳少年的身影。

“但是前辈不是涯镇吗？”

陆三平息了一阵，而后走过去，在草为萤身旁坐了下来，很是客气地把手里啃着一塌糊涂的烤鸭递了过去，草为萤伸手从那上面扯了一块陆三最爱的脆皮，就着胡芦里的酒吃着。

“涯就在人间啊，陆三。”

草为萤笑眯眯地道。

“所以我在涯镇，自然也是在人间，出现在这里，自然并不为奇。”

少年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前辈在这里做什么？”

草为萤歪头想了想，道“看海。”

陆三并没有问草为萤为什么要看海，只是很是开心地笑着。

“我也是来看海的，我师叔带我过来，他就在后面山上。”

陆三伸手向着后方指着，而后这才发现乐朝已经带着少女松果走了下来，二人正在那些礁石上走着，向着这处孤屿而来。

这个向来闲散漫滥年轻人走到了这处孤屿上的时候，却也是难得地正经了一会，端端正正地站在暮色晚风里，向着草为萤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