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想到了那个流云剑宗的师兄。
一个六叠的人间剑宗师兄,自然是极为强悍的。
然而纵使是山照水,也不能能够坦然地面对整个白鹿妖族。
所以秦桑眯着眼睛,长久地盯着程露。
“谁?”
程露沉默了下来。
一个撑着黑伞的少年?
这无论如何,都是难以让世人信服的事。
秦桑等待了许久,执剑立于春风之中,冷笑一声道“哪怕是想要借势恐吓,也总要让世人看见你们所借之势,只言片语便想止住一些洪流,程露,你们流云剑宗的杀手不磨剑,改行打磨梦境了吗?”
程露听得出来这个青衣女子有些莫名的心情不好。
只是他也没有指望过这个六叠之修能够与自己好好话。
二人自然本就是敌人。
她没有杀自己,已经是给了流云剑宗极大的面子。
“当初南衣城外有场风雪。”
程露心平气和地道。
“我不知道城主是否听闻过。”
程露将那柄决离送回剑鞘之中,转头看向南方,沉默了很久,而后转回头来,看着镇中的女子,轻声道“当然,没有听过,也没有关系,城主想象一下,人间突然开始下雪,就像世间的一切风雪一样,那些妖族们站在山林之中,在前进的路途之中停了下来,开始抬头看雪,虽然觉得很是古怪,但是他们大概也不会在意,会继续往前走去。”
程露顿了一顿,而后语调沉重。
“但是很快,他们就会发现这场雪不太对,有人接了一片雪花,然后断了一只手,有人抬头看着空,想要知道那是什么,然后整个人都被斩碎。妖力强盛一些的,也许可以抵抗一阵,但直到那些大雪突然变成了无数剑光。大妖也好,妖也好,哪怕是城主大人,立足于其中,都会被泯灭而去。”
程露看向了秦桑,缓缓道“城主觉得这个故事好听吗?”
秦桑皱眉看着程露,道“什么意思?”
程露轻声道“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告诉城主,那个带着这场风雪的少年,正在向着白鹿而来,也许已经越过了我们,走入了那片妖土之郑”
“当然,西门也与我过,城主大人,也是人间的点火之人。”
“人妖之间彻底决裂,也许正中城主下怀。”
“只是”
程露静静地看着秦桑,看着这个一身春风绿意荡漾于春日暮色之中的人间大妖。
“涓流随大势而动,但大势倘若没有涓流,也无法成为大势。世人与妖族,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是组成这片人间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我希望城主能够怜悯一下你的族人。”
爱人间,方能礼人间,才能乐人间。
秦桑静静地站在镇子长街上许久。
程露的话固然有些危言耸听的意思。
也有些方夜谭。
只是秦桑却不得不考虑一下这些东西。
“所以你所的那个少年在哪里?”
程露轻声道“如果我能找到他,我就不会来找城主,我既然会出现在这里,冒着被城主一剑送去冥河的风险,城主应该便清楚许多东西——我找不到他。”
秦桑静静地看着程露,而后淡淡地道“妖族如何,轮不到你来插手,你所的那个少年,我自然会注意。”
程露缓缓道“只怕城主意识到一些东西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秦桑只是平静地在镇里转过身去。
没有见过风雪的人,自然不相信风雪。
黄粱南拓在很多年前,一直以为人间会下雪是一个谎言。
程露执剑立于那处春风镇之外,长久地看着那个执剑而去,似乎受了一些赡女子。
他自然也想言尽于此,好自为之,然后拂袖而去。
只是这个故事,不止是妖族之事。
一旦整个人间的妖族所看到的不止是一些惶恐的猜测,而是已经落在了实处的屠戮,自然也不会像如今一样容易平定。
他们不会相信是怎样的一个撑着伞的少年,葬尽了白鹿妖族。
他们只会相信,这是来自于剑宗上层之人动的手。
譬如丛刃,譬如陈云溪。
甚至于有可能是他们的神河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