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刃叹息了一声,看着南岛肩头那三寸桃枝,说道:“更何况,你还要还那枝桃枝的十年因果。”
南岛怔怔的坐在那里,开口说道:“所以您的意思是?”
丛刃拂去了身上桃花,站了起来,抬头看着橘色的天空,轻声说道:“等你还完了那桩因果,你就要死了,南岛。”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南岛低声呢喃着。
“人活着就会死,有生就要有死,这是道圣李缺一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我无能为力。”
丛刃已经重新坐回了桥头,看着桥下落花随水流去,无比平静的说着。
南岛站了起来,向着丛刃行了一礼,说道:“多谢。”
丛刃挥了挥手,趴在桥头闭上了眼睛,片刻之间,便已经睡去。
南岛撑着伞,沉默的沿着走来的小道开始往回走。
走到那条青石小道上的时候,却是听见了丛刃像是在说梦话一般,咕哝了一句,“丛心,悬薜院什么时候开始春日入学?”
南岛有些莫名其妙,而后转头看向一池外远处那棵大树上的桃木房子。
小女孩丛心坐在窗口,在暮色里看着手中的桃花,头也不回的回答道:“就是明日呀,你忘了吗?”
丛刃好像已经沉沉的睡着了,没有再说什么,树下桃花不断的落着。
南岛收回了视线,低头看着脚下的青石板,笑了笑,低声说道:“我记得了。”
张小鱼肩头披着一块抹布,在客栈二楼的窗棂上靠窗坐着,微微笑着看着下方街巷来来往往的人们,似乎很是高兴的样子。
“听说你今日把前些天赚的钱输完了,怎么看起来倒还挺开心的呀。”
有人从后面楼梯走上来,搭着张小鱼的肩膀说道。
张小鱼没有回头便知道了来人是谁,苏广,客栈的少掌柜,他的长期牌友,牌技比他还差,据说曾经他爹在槐安开了一百多家客栈,硬是被他打牌输到了只剩南衣城这一家,确实人如其名,输光。
张小鱼乐呵呵的从窗上跳了下来,推开苏广的手,说道:“因为我今天遇到了一个人。”
苏广站在窗口,看着张小鱼拿着抹布擦着楼梯,好奇的问道:“什么人能让你输光了钱还这么开心?难道是城南开布坊那家的姑娘?”
张小鱼一面擦着楼梯扶手,一面说道:“那得该是她开心了。”
苏广跟了上来,倚着扶梯问道:“那到底是谁?”
“你不认识的,不是南衣城的人。”
“我觉得我可以认识认识。”
张小鱼停了下来,想了想说道:“今晚你可能就会认识了。”
“为什么?”
“因为他不仅赢光了我的钱,还赢了我三个师兄的钱,这么多钱他肯定要花出来,你家客栈这么近,他十有八九就会来你家投宿。”
“那也是我家赚钱,你高兴什么?”
张小鱼擦完了扶手,把抹布搭在肩头,直接从楼梯上跳了下去,走到大堂里,收拾着角落里桌子上的碗筷,一面忙碌着一面说道:“因为我一直在找他。”
苏广趴在二楼问道:“找他干什么?”
张小鱼抱着碗筷走进了后厨,没有回答。
过了好久,后厨的声音停了下来,苏广才听见张小鱼平静的声音。
“因为我要杀了他。”
“不说算了。”
苏广自然是不信,走了下来,在大堂里晃悠了两圈,走到门口,又探回头来,冲着后厨说道:“我打牌去了,你去不去。”
“没钱,不去了。”
“不去拉倒。”
苏广摇头晃脑的哼着调子走了出去。
过了很久,张小鱼才从后厨走了出来,走到大堂角落的一根柱子旁,看着上面悬挂的剑鞘,微微笑着。
“我的剑都不在了,当然是真的。”
张小鱼把剑鞘取了下来,里面空空如也,那柄剑已经不知去向。
人间剑宗在看着人间。
而人间在看着那些终日打牌的剑宗弟子的剑——他们人在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剑去了哪里。
张小鱼把剑鞘背在身后,把抹布丢在桌子上,走到柜台那里,掌柜的不在,但是南衣城治安很好,更何况这还是城北的客栈,从没有发生过失窃的事件,在柜台里面数了十文钱出来——这是他今天下午的工钱。
张小鱼把钱放进了钱袋里,笑眯眯的走了出去。
长街来风,是春风。
春风吹起白衣一角,是道袍。
道袍上似乎有一行小字。
山河同坐风与我。
是山河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