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奉父的讲学,稳定了西平县内部局势。
这让刘恪颇为惊喜。
不过这也只能说,敌军不方便从内部攻破。
想要守住城,还是得实实在在,一刀一枪上去干架。
说到底,最可靠的,只有手里的兵刃。
刘恪固然浑身是挂,但目前还没强到一人敌千军万马的地步。
毕竟体力是有限的。
按照他目前的估计,最多也就单盘匹驴的情况下,应付几百人。
人数一旦上千,给他一围,光耗就能把他耗死。
吕奉父也是差不多的情况,而且还得找几个给他开buff的二五仔。
不然他真会一直讲学,城门都不上。
所以,对于深入敌境的刘恪来说,现在最欠缺的,就是一支兵马。
哪怕不可能达到汉军那些百战精锐的层次,起码得敢战。
痛打落水狗你总得会吧?!
现在的归义军,在擒获张定国之后,只能勉强算是拉回了士气。
但还是差了把火候。
尤其是甲胄方面。
除了在最初起事的时候,张议平带着归义军,攻下几个县城,从库府里搜罗的甲胄之外。
就只有之前形势良好时,赶工打造的甲胄。
勉强算是能武装起三千有甲胄的士卒。
而反观东胡人。
蒲前部地处中原腹地,又有着淮泗大粮仓,蒲前部的汗王又擅长治理,族中富裕程度,在整个东胡八部之中,都数一数二。
皮甲自不必多说,札甲、锁子甲,也都是常见的东西。
寻常将士们的兵刃,肯定也比归义军保养的好,装备档次,完全拉开了归义军一大截。
说不定连类似铁浮屠一般的重骑精锐,也能培养出不少。
再说士卒的个人能力。
农人转业,肯定方方面面比不过经过训练的正规军。
尤其是其中弓马娴熟的部分东胡人。
单兵作战能力完全比不了,正儿八经的阵势,多半也摆不开。
这也是刘恪作战计划的第一步,不得不固守西平县的原因。
以目前归义军的能力来看,野战很成问题。
毕竟他不具备张议平的统兵能力,种轩也差了一个档次,都不可能像张议平之前那样,带着归义军和东胡人游斗。
只有依托城墙守着,这仗才算能打。
不过归义军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
在张议平身死,张定国叛逃之后,仍能留守西平县的归义军,心底都是有信念的。
这是群有梦想,有一定意志力的人。
所以刘恪打算从这个方向,进行针对性开发,慢慢将他们心底的这份信念,给彻底激活。
有梦想谁都了不起嘛!
归义归义,也不能堕了这个番号!
“意志力”
刘恪暗自盘算着,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开挂了,就等东胡人来攻。
“东胡人!”
突然间有人急报。
看来东胡人这边,也是相当配合的。
刘恪急忙登上城头。
只见得差不多有一股兵马,正从东南方向斜插而来。
应该只是作为先锋的先头部队,先大军一步,来观察西平县的具体情况。
“去,把种轩喊来布防,另外在这段城头设宴!”
刘恪向身旁一名归义军士卒招了招手。
这士卒还有些不满,你当你谁啊?
朝廷的官儿,凭什么一来,就直接接管了归义军?
种将军五十骑劫营,还得听你的?
不过种轩虽然没有表露刘恪的身份,但平日里的恭敬模样,归义军将士都看在眼里。
因而尽管心里为种轩鸣不平,还是只能听着刘恪的指挥,去喊来种轩,同时在城头大摆筵席。
在一片瞠目结舌的目光中,刘恪和种轩在城头上大吃大喝了起来。
种轩喝了两口,还志得意满,挑起剑,手舞足蹈的唱了起来。
就是之前他做的词,破阵子。
词这个东西嘛,自然是得唱的。
看这词牌名,用在战场上,还挺合适。
反观归义军的普通将士。
敢登上城头,已经属于勇气值得肯定。
可那副慌乱的模样,做不得假。
刘恪基本可以确信,如果吃一场败仗,这群家伙立即得化作鸟兽四散。
也就是之前五十骑劫营鼓舞士气,又有城墙提供一点心理安慰,才能让他们站住脚。
“果然得多练练啊”
就看西平县攻防战,能让他们成长到什么地步了。
和城头上战战兢兢的归义军将士不同,臧礼所率领的三千东胡人,大多士气尚可。
纵然他们心底都清楚,敌人是大汉天子,但问题不大。
他们只是先锋,用来探探西平县虚实而已,不一定要打。
而且以臧礼之前的军令来看,大军的目的,也主要在于围城。
围而不攻,还是不打。
既然不打,那就不用怕。
你总不能人在城头上,一颗大陨星降落到敌方军营里吧?
至少,目前来看是不用担心的。
毕竟汉帝没有做出诈死这种欺天之举。
想来那懵懂无知的贼老天,被骗了几次之后,应当也长了些教训。
就在大家神情放松的时候。
臧礼一声大喝:
“攻城!!”
众人面面相觑。
原先较为轻松的氛围,立刻被一阵沉默所替代。
“攻城???”
有人下意识地呢喃,跟幻听了似的。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是军令。
满眼的疑惑和不解,甚至都想捏下大腿,确认这是否是真实的。
不是说好,围而不攻吗?
蒲前部已经有些年头没战事了,因而,这些大多都是军中老卒。
即使是新兵,也经历过与归义军的数波拉扯。
都有一定的战阵经验。
正因如此,更加震惊。
三千人。
先锋军。
攻城???
还是攻那有着汉帝驻守的城?
这意味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你臧礼不知道吗?
你是个假的将军吧?
行军的氛围无形之中,更添一种压迫感。
一众将士仿佛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脚步都沉重了许多。
他们像是要等待着臧礼,收回将令似的。
但臧礼不为所动。
我就是个苦肉,不败一场怎么打入敌军内部?
而且,臧礼也另有自己的一番算计。
现在投汉的话,如果不讲究什么知遇之恩,其实还真是条不错的出路。
而等到三千先锋兵马,来到西平县城下时,就更懵了。
城头上有人一袭单衣,大快朵颐。
隐隐,还能闻着酒香味儿。
哪怕他们兵临城下,也不为所动,还让身边的侍者小童,将酒斟满。
甚至能有闲功夫,将不小心掉到地上的佳肴,捡给身边的驴子吃。
见到如此怡然自得,毫无半分惧色的场面。
臧礼心里,只有三个字。
空城计。
但他偏偏空的不是那么彻底。
除了这一小段城墙载歌载舞之外,其他地方都有士卒把守。
城门也关得死死的。
说他空,他又不空。
似空非空,端的是让人琢磨不透。
“不愧是圣人天子啊”
臧礼甚至都没发现,自己对刘恪的称呼,都发生了变化。
心中只有感慨。
这么一手,就让人虚虚实实看不透,既不敢攻城,又不敢派人试探。
甚至他原本的打算,派人偷渡城中,与城中世家大族联系,似乎也显得不太靠谱。
就连那些城头上的归义军士卒,说不准都会因此,而更有信心。
仓促之下,太过靠近城门,可能会有危险。
臧礼思虑再三,终究还是打算按原定计划走,先攻一攻,就算是败了,那也是胜了。
“搭飞梯,准备攻城!!”
趁机看看归义军的战力如何,刘雉儿到底能不能守住城。
如果只是纸老虎,正好探明了虚实,他有功劳。
如果确实有点东西,则可以借机投降。
看到归义军的战斗力之后,看到皇帝的勇不可当之后,
加上之前莫名挨了四十军仗,我投降了很合理吧?!
至于在这个试探的途中,会死多少人,臧礼是不在乎的。
管你死多少人,我不先登就行了!
——
城头。
“东胡人,好像准备攻城了!”
看着城外的兵马,小童有些紧张,以至于酒都洒了不少。
刘恪往外头望了眼。
约莫三千人左右的东胡兵马,应该是先锋。
不过不是骑兵,全是刀盾兵。
三千刀盾兵,配合着简陋的飞梯,倒是也能攻城。
毕竟西平县也算不得什么坚城。
如果不是他守城,确实是有可能被攻下的。
刘恪站起身,酒不离手的下令道:
“让种轩和陈瑞各自布防。”
“是!”
立即便有传令兵去通知两人。
此时的情况,有些微妙。
臧礼应该是有点能耐的,将手底下的三千人进行了重新整编,分配为各个小队。
统一抬着飞梯冲锋,准备一口气登城。
而面对刘恪这段城墙的,肯定人数最多。
毕竟你上头是酒席,连驻守的士卒都没有。
不打你打谁?
万一登上去了呢?
你汉帝骁勇无敌,也不能把四面八方的敌军,全都杀光吧?
而刘恪则是忽然笑的很猖獗。
招呼着几个将士抬来了数段檑木,以及好些滚石。
滚石檑木西平县里都有,但不多。
因为这些大型守城器械,都得靠着绞车来释放。
不然单纯凭借人力,很难让这些合数人之力,才能搬运的大型守城器械,造成足够的杀伤。
效率也低,消耗的体力也极大。
甚至还不如真刀真枪实干呢!
而且西平县的城头比较狭窄,搭载了守城器械,再加上绞车,城头上就不方便行动了。
一个不慎,说不定还会被那些檑木滚石,给一同带到城下去。
因而,像西平县这种没什么战略意义的小县城,守城方式都很复古,不会储备大量守城器械。
没有足够的守城器械,那么就并不具备在大军之下,负隅顽抗的能力。
一般来说,这种县城,也是最容易被攻下的。
尤其是在兵马捉襟见肘的西平县内,更加不好使。
不过刘恪还是能使使的。
“来,喝几杯喝几杯!”
刘恪笑着给那十几个搬运檑木、滚石的壮汉,递过酒水。
这可是体力活儿,搬不了几次还得换人。
壮汉们虽是接过了酒水。
但他们着实对檑木、滚石的发挥,不太看好。
这些东西,只要能扔下城,有用肯定是有用。
但能维持多久呢?
西平县内的檑木、滚石,并不多。
而且这位朝廷的大官儿,很是托大,直接在城头上设宴。
虽说有那么点空城计的意味吧,但着实让人担忧。
一开始檑木、滚石还有一定数量,倒是没什么问题。
甚至可以说很完美。
毕竟东胡人肯定大多朝着这一段,没有防御的城墙发动攻势。
那么有限的檑木、滚石,就能将杀伤力最大化,击杀更多的东胡人。
可等到后面,檑木、滚石,全都用完了呢?
空虚的城头,不就直接给人登了上来,到时候拿什么抵挡?
还是说,等到檑木、滚石快用尽的时候,再调兵遣将?
可东胡人看着你调兵遣将了,心里肯定清楚檑木、滚石快用尽了,自然会拼死一搏。
不是等同于下令让敌军发动总攻吗?!
局势依然难说啊!
还不如先真刀真枪的和东胡人干上,再将檑木、滚石,用到最关键的地方。
比如士气不振,或是有大量东胡人登城的时候,造一波杀伤。
兴许可能改变战局。
毕竟眼前的东胡人只有三千,要说拿下西平县,还比较困难。
后面东胡人的主力大军,才是需要考虑的。
何必将储备极少的檑木、滚石,用在这种非必要的时候?
而城头下的东胡人,在距离城墙约莫百步之外的时候,也猜到了点什么。
这段大摆宴席的城墙,虽然没有多少士卒驻守,但有攻城器械。
可能就是这些守城器械,占据了城头的位置,以至于无法让更多的士卒,站上去。
他们不太想面对这些守城器械,被砸死应该很疼。
而且有时候还砸不死,扁着脑袋在那儿哭嚎,要多惨有多惨。
不过臧礼已经下令,他们也只得硬着头皮上。
刘恪立刻举起一根三五人才能推动的檑木,然后毫不犹豫地,往下一砸。
恐龙扛狼——
惊天动地的一阵巨声,骤然响起。
瞬间将城头地下还在搭着飞梯的东胡人,给砸成一团,连带着飞梯也被砸断。
甚至还有个倒霉蛋,被砸得脸都只剩下了一半。
“踏马的,这个爽!”
刘恪有点喜出望外。
【举鼎绝膑】的天生神力,上限高的可怕。
纯粹的力量,主打的就是一个一力破万法。
别人都得用绞盘、绞车。
还是只能推出去。
而他却能举起来直接砸。
不仅伤害更大,势头也更为骇人。
于是乎,这段城墙下的东胡人,都下意识的举盾,把自己保护了起来。
但效果很差劲。
举盾甚至能防住刘恪的必杀棋盘,但防不住这种大型钝器。
这么一算,刘恪现在的攻击方式,已经比较完善了。
普攻有【武力棋圣】和【杀猪】的棋盘矛或者棋盘投掷,杀必死。
甚至驴头车偶尔也能撞俩人。
范围攻击则有【鸿门宴】下的【举鼎绝膑】,直接大力出奇迹。
远程攻击,又有【弑兄杀弟】的对兄弟特攻。
很快,又是一根檑木砸下去,直接砸得人仰马翻。
尤其是那些飞梯。
飞梯就是普普通通,用来登城的长木梯。
不具备云梯的防御力。
面对檑木的冲击,根本顶不住。
以至于到了现在,其他城墙上,都有东胡人攀着飞梯,上了城头,和归义军将士交战。
刘恪这边,一架飞梯都还没搭上城墙,全都断了碎了个彻底。
“来,再喝点!”
好些个壮士又辛辛苦苦,搬运来了新的檑木、滚石。
这时候,他们无不是一脸崇拜的,接下了酒水。
他们搬着都费劲的巨物,在这位来自朝廷的猛男手中,竟然能够轻轻松松,直接举起来砸下去。
这应当是那个凶名赫赫,以双人为兵刃的典褚吧?
那可是皇帝的贴身大将,将这种大将派到东胡人的腹地中,足以见到朝廷对他们的看重!
本以为是什么面如恶鬼的凶煞之人,没想到如此年轻俊朗,和城中那位貌比潘安、宋玉的袁深,几乎也差不多了!
甚至气质更加出众一些!
刘恪却不管他们在想什么。
又举起了一根巨型檑木。
也不用瞄准,城下都是敌军,砸中谁是谁。
骤然间伴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大几百斤的巨型檑木呼啸飞出。
还踏马带着抛物线。
如有神助般,正中正在临近城墙上攀爬飞梯的东胡将士。
在砸落大把东胡士卒的同时,将飞梯直接砸成了碎块,七零八落的散在地上。
刘恪轻轻点头,嗯,效果不错。
他既然能够抛飞檑木、滚石,那么具备远程攻击能力,也很合理吧?
城头上一片欢呼。
刘恪就这么闲庭信步的扔完大批量的檑木、滚石之后。
城外东胡人展开的第一波攻势,直接宣布彻底失利。
而且飞梯基本没剩多少。
臧礼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们攻城只能依靠飞梯,不然完全登不上城墙。
再就是想办法用巨木撞开城门。
但人家能在城头上扔檑木、滚石的,跟踏马个投石机一样,这不是给人当靶子么?!
更重要的是,虽然有限的东胡将士登上城墙之后,展现出了远超归义军士卒的战斗力。
但面对檑木、滚石,依然没有任何反击的办法。
这就很令人憋屈了。
臧礼觉得,小小的西平县,只怕真能守上一阵子了。
哪怕大军到了,也是如此。
“鸣金收兵!!”
臧礼只得先鸣金收兵,反正城中虚实也看出来了。
汉军一点儿都不虚,东胡人的伤亡,也很真实。
他索性派出了哨骑,赶往后方和大军汇合,先将西平县情况告知蒲前光,再看看蒲前光下一步的命令。
要不让他发挥一下苦肉的效果呗?
不多时,哨骑就和大军汇合,连忙向蒲前光告知了情况:
“将军,西平县不好攻打,汉帝神力,堪比霸王,仅一人之力,便能抛射出檑木、滚石。”
“我部兵马,着实不便攻城。”
“嗯?”
蒲前光呆了一阵,不过在被五十骑劫营之后,他的心理素质已经格外强大,很快便平缓心情,挑着眉道:
“只是抛掷檑木、滚石?”
“只是?”
哨骑不解,这还只是?
他点了点头,作出了肯定的答复。
“那就攻城吧,本将再增派五千人,强攻就是。”
蒲前光并无半分焦急之色,按照全翼的谋划,一切都进展的挺顺利。
五千援兵赶至,汇合臧礼手中兵马,堪堪也有七八千人。
臧礼见了援兵,便知晓蒲前光的用意。
炮灰!
用炮灰将檑木、滚石,给消耗一空就是。
区区一个西平县,能有多少檑木、滚石?
这些守城器械,都是用一点少一点!
用这些炮灰,为主力大军减少消耗,为真正的精锐将士挡刀,简直血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