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息怒、大人息怒。”
见得石周曷先暴怒如此,正嚷得起劲的一众军将,顿时全都被震慑住了。
自家老将军虽然年事已高,又大病初愈,但余威仍在,无人敢抚其虎须。
于是便也不敢再多言,退到一边,又恢复到之前三缄其口的乖顺模样。
只是心里在想什么,无人知晓。
“休屠弼,若是让你率部出击,能有得几成胜算?”
周围一静,石周曷先脑子里,也稍稍清醒了些。
李景绩的赫赫败绩就摆在眼前,他当然不会太过担心。
但汉军不可能不知晓,说明这一部兵马,只是扰乱江陵军心、民心的虚招。
汉军后续兵马,必定正在计划着什么,阴谋诡计不可不防。
说不定还会有偏师,冒险深入腹地,从而隔绝自襄阳而来的守军。
如此多番考虑之下,那么率先击破李景绩所部兵马,稳定城中军心、民心,就很有必要了。
如若不然,城中异动,一旦汉军主力大举赶到,那刘雉儿乘着驴车振臂一呼,指不定江陵直接就从内部攻破了。
“若是现在立即出城而战,当得有五成胜算,再不济也能周旋一二,时间拖得愈久,胜算愈低。”
休屠弼的话语自信满满,这不,石周曷先话音方才刚落呢,他便已毫不迟疑地,给出了个答案。
“五成?”
打个李景绩,居然只有五成胜算?
那应该是考虑到后续援军,或是未被他们发现的伏兵。
武陵城就是这么告破的,李景绩在前诱敌出城,后头伏兵突然袭击。
考虑到这些的话,五成的胜算,虽不算高,却也在能接受之列。
石周曷先略一沉吟之后,便即慨然准了休屠弼所请。
“倒是不少了,那好,我便允你率部出城击贼,此外,我还会另外派遣一支兵马,在城下接应,本将也会城头,亲自为你擂鼓助威,只管放心去战便是了!”
“竖子不足与谋,城破之日,必死无疑!”
得了应允,休屠弼轻蔑的看了眼众将,顺嘴喷了一句,大步流星退下城头,自行去调兵遣将。
只是这句话弄得人人脸上都不太好看。
什么叫城破之日?
什么又叫必死无疑?
晦气,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李将军,胡狗怕是不敢出城了吧?”
江陵城外,三千汉军兵马,无一人发出声响,令行禁止,显示出了极高的军事素养。
一员副将,见着大营差不多立下,便小心翼翼地凑到了李景绩的身旁,满是狐疑的,探问了一句:
“放心,会出来的。”
那员副将登时一阵抓耳挠腮。
我是怕东胡人不敢出城吗?
我是怕东胡人出了城,咱们直接败走,营帐白扎了!
李景绩见此,不苟言笑,双目之中,有抹难以言喻的坚定,伸手拍了拍副将厚实的肩膀,轻声道:
“不必多心。”
放在四年前,他提出绝北道的战略之后,必然只会领兵阻绝自襄阳而来的援军。
因为那时候,他的用兵还很死板,只会一板一眼的,照搬兵书。
甚至两军交战之时,也是如此,哪怕提前有所布置,战时也会仓促之下,来不及变通。
现在有些不一样了。
他在高州的日子里,从未忘记总结岳少谦的带兵经验。
岳少谦长于机变。
而且不仅是岳少谦,汉军之中,诸多将领,都被他分析了个遍。
哪怕是东胡人的名将,例如张淮阳、乞颜思烈、乞颜金瀚,甚至是刚在荆州交战的刘宾、石周曷聪等人,他都有所学习。
时至今日,总的来说,还是颇有些心得。
副将还想再说些什么,冷不丁却听城头上,鼓号齐鸣中,江陵城西门已然轰然大开。
与此同时,悬挂在城头上的吊桥,也猛然落下,副将立马便住了口,面色肃然的,便往城门处望了过去。
“全军出击!”
筒鼓声阵阵,一员大将已策马率部,冲出了城门。
但并未直接杀向汉军大营,而是就在城外不远处,停了下来,背靠护城河,摆出了个颇为森严的阵势。
将攻未攻,似守非守。
李景绩见此,颇为感叹,只怕这又是哪个东胡大将,但见这阵势,便知颇有能耐。
他也没急着下令调兵,而是一直在默默地观察着敌阵。
等了一阵,休屠弼有些耐不住,便主动发起了进攻。
李景绩这才率军迎敌。
双方军队交织在一起,战鼓声震天,战旗飘扬,刀枪交错。
汉军士兵奋勇冲锋,气势汹涌,但休屠弼所部兵马,也表现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确实就和李景绩所说的一样,他比之前成长了不少。
并未一触即溃,初一交战便直接落入了下风。
两军厮杀,初一阵竟是有来有回。
不过这其实已经是下风了,毕竟汉军依托大营而守,东胡人在攻。
李景绩眉头紧皱,目光扫过战场,不断思索着对策。
他看到东胡大军阵势严密,层层叠叠,似乎难以攻破,但他并不气馁,而是冷静地寻找敌阵的破绽。
然而并没有找到。
“居然没有破绽”
李景绩一时间,面色有些难看,只得调度兵马硬守。
只是两军周旋一阵后,他就不得不撤走。
大营守不住啊!
“前军变后军,后军变前军,弃营!”
于是乎,李景绩后撤十里。
休屠弼紧追不舍。
两军交战,又是一阵迂回。
李景绩再度后撤十里。
休屠弼继续紧追。
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一直等到近黄昏之时,石周曷先才传来鸣金收兵的号令。
一众军将在城头,眉宇间并没有几分喜色。
要说胜了,他们确实胜了。
休屠弼连追李景绩三十里。
但汉军着实没什么伤亡,那李景绩打仗不行,撤军确实无人能出其右。
而且石周曷先早上派出的大量哨骑,现在也有了消息传回来。
局面着实不容乐观。
“侯君延所部兵马,绕过江水,在北边阻拦了襄阳城的援军。”
“乐顺也带着兵马,奇袭了夷陵,屯兵在上游。”
“啊……”
“大人,难道就没什么好消息吗?”
众将一阵惊疑,着实有点绷不住。
这是绝北道啊!!
就这么几天的功夫,江陵就成孤城了?
石周曷先望了众人一眼,面无表情:
“汉军在攻打夷陵的时候,突然生了一场大火,火势延绵七百里。”
“驻扎在夷陵的我部守军,虽然在火中无处遁逃,被汉军借着火势,杀得全军覆没。”
“但好在没给汉军留下多少粮秣。”
众将:
差一步就是丢人失地,还供给敌军好吃好喝了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