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青阳支支吾吾地把刚刚发生的事情提起时，薇九灵已然是在他的怀里泣不成声。

她正极力地克制着她自己。

其实古青阳什么都不用说，因为她已经站在不远处目睹了一切。她的确是没能亲眼看到她的母亲。

但通过光幕那边传来的声音，她可以肯定……那只枯手的主人就是她日思夜想的人。

“母亲。”

当那两个字在她的脑海中浮现的时候，她已经不知道到底该用怎样的言语来形容她的心情。

但有一件事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她的选择没有错。她现在是对古青阳感激到了极点也爱到了极点。

她自知……她根本就不可能和古青阳在一起。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古青阳和她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本来……当古青阳告诉她，她的血仇会由他来帮她了结的时候，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那个黎明他们分别时，她确实是已经下定了决心，想要按照古青阳为她设想的那样好好活下去。

可谁又能想到后来还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她的母亲是一个苦命人，她的父亲是一个禽兽畜生。

因心已死，所以她的母亲没能坚持到她十一岁的那一年。

到头来，她和她那个亲生父亲第一次相见，却是要将她捉去做那所谓联姻的牺牲品。

她本是一个心已半死之人，多年以来被仇恨折磨地不人不鬼，整个人喜怒无常，时常都是冷冰冰的。

古青阳出现了。

古青阳救了她。

那个黎明之后，她本已心生向往光明之念。可就因为那件事，她是一心求死了。

当初古青阳为了救出刘心玉大闹整个大鸿城，那一幕幕场景都是她亲眼所见。

那个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有多么羡慕刘心玉。

她那个时候就心想，不管古青阳是刘心玉的情郎也好，还是刘心玉的叔叔辈故人也罢。

与她一同被当成牺牲品的刘心玉都绝对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而且刘心玉的父亲……

那件事给了她无数刺激。

因为当初那一件件事接连不断地发生，她的心是死了又死。直到最后她更是不愿意再入轮回了。

最后她求古青阳杀她。

那个时候她也不求别的，只是为了求得一个解脱。她在那时候确实是不想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然而她的死亡也仅仅只是另一段人生的开始。她没想到，她死之后她的残魂还会到别人手里。

释加保住了她的魂魄，然后又以她这唯一一缕残魂相威胁，只为让古青阳放弃修行道。

那个时候她仍然是渴求一死。

她觉得只有她死了，她才能真正帮到古青阳一次。所以……当古青阳吞下她的残魂时，她真的很高兴。

那是她觉得她最有用的一次，她很希望古青阳将她炼化，希望她能成为他无尽力量的一部分。

那个时候她依然满足。

毕竟古青阳已经帮她做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她那个禽兽不如的父亲是饱受折磨而死。

这是血仇得报，也是最让她感到快乐的事情。然而古青阳却更是一次次地想要救她于水火之中。

他第一次救她时，那个时候她还有向往“生”的。所以她接受古青阳的洗血，置换一身血脉。

他第二次救她时，那个时候她只有向往“死”的。所以她只求古青阳杀了她……

到后来，她本以为古青阳是终于要炼化她的灵魂了，以为古青阳是终于肯杀她了。

她在当时竟是异常高兴。

当时的她是真心希望古青阳将她彻底抹杀，以绝了她对他的威胁。可她没想到，他还是要救她！

为了救她，古青阳连他自己都可以欺骗！当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她已是彻底无言。

今生君恩还不尽。

来世亦是还不尽。

……

从古青阳第三次救她开始，她就告诉她自己，如果她真能复活，她就要用生生世世来偿还他的恩情。

哪怕是为古青阳粉身碎骨，哪怕是为古青阳万劫不复，她也依然还是愿意那样做。

她觉得只有这样做了，她才能还清古青阳的一点点恩泽。

正是凭借着这样的信念，当古青阳送她离开那场大劫时，她就下定了决心要成为绝世的强者。

虽然她在那个时候也不知道古青阳要走的路究竟是怎样的，但她知道古青阳需要那样的人帮他。

她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行……她只是想要向那个方向努力，她只是想要倾尽她的一切去帮古青阳。

至于她的母亲——

当她在重生时参悟大道之际，她是觉得她的母亲也许已经重生了，已经开启一段崭新的人生。

那时候的她心境已然是与之前大有不同，故而她才决心告别过去，为她自己取了新的名字——薇九灵。

人应该向前看。

这是她在一次次蜕变之后明悟到的人生至理，重生之后，她也以此作为她的人生信条并为此而努力。

所以……当古青阳因为那些无耻之徒设下的杀局而濒临死亡时，她会出手，她会倾尽一切去保护他。

无论是出于有意，还是因为那些阴差阳错的缘由……

她都会将古青阳挡在她身前的场景记得清清楚楚，她知道，那是这世上除她的母亲之外最爱她的人。

尽管……那份爱可能真的就只是一份怜爱，是带有怜悯的爱。可那又怎么样呢

只要他是真心对她好，那便已经足够了。她对古青阳的心思就像是她对古青阳说的那样——

不管是奉他为主人也好，还是以别的身份留在他的身边也罢。

只要能让她留在他的身边，那便是真的足够了。

在渡劫时，她凭借着天之锁与古青阳的联系已经看到了古青阳的过往经历，知晓了太多事情。

她深知那是一个怎样的男人，正因如此她才会对他愈加心生爱怜，这种爱怜甚至是已到了痴狂的地步。

如果古青阳真的有需要，那她绝对是愿意为了古青阳付出一切的。而现如今——

她竟还能见到她的母亲！

尽管她们母女两个从头到尾都还是没能说上一句话，尽管她只是远远地站在这里……

可她还是听到了母亲的声音，听到了母亲对古青阳说的那些话。那些话真是让她好生羞涩。

但她也因此而心酸不已。

她没想到，为了等待她，她的母亲竟一直都没有再入过轮回。她的母亲哪怕是疯了，也仍挂念她。

“冥土是没有时间的概念的，所以亡者的灵魂一但进入到冥土里，在轮回之前都要经受无尽的岁月。”

“她在这里守望了这么久，一定很苦很苦……她只是个凡人啊。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啊——”

……

薇九灵在最开始确实是可以克制她自己的情绪，可到后来，当她亲口说出这些心声她就忍不住了。

她只能哭。

既是悲伤，又是不舍，更是不甘心的哭着。她在嚎啕大哭。她在哭她母亲的不易，哭她们相遇难相见。

“好丫头，不要伤心。”

“是我亲手送走她的。”

“她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一个最理想的结果。你过得很好，以后还会过得更好，这就已经足够了。”

“她能结束这漫长的等待，也算是彻底告别过去了，这是解脱。别伤心，我是你的亲人。”

……

眼看薇九灵的情绪彻底失控，古青阳不由得感到一阵心疼。这世上的其他人也许不会理解薇九灵。

但他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