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预报还是有几分准头,没过多大一会儿天就阴下来了。快中午的时候,秦东流坐不住了,他关了电视台的页面,下楼去等秦小枫。他在二楼站了一下,觉得时间尚早,继续下楼,打算先出去抽根烟。前厅没开大灯,前台只坐着程文萱一个人,电脑屏幕的光线映在她脸上,秦东流路过时听见她也在看秦小枫的那个访谈节目。
秦东流在她身边站住了。她抬起头来,脸上是全然的迷惘和痛心。两个人都没说话,一起看屏幕上的秦小枫。
秦小枫的妆容并没有她害怕的那么浓艳,她穿着简单大方的灰衬衣和蓝西服外衣,头发挽了个低低的髻,眉目沉静。秦东流肆无忌惮地盯着看,尽管他已经看了一上午了。
“……应该是来吊唁的客人没有关好门,它溜出去找我父亲……它不能理解死亡的概念,只知道爸爸出去了好多天没回来……我每天去花鸟市场找它,也去海鲜市场,那里卖活狗,一笼笼的。”秦小枫平静地说着:“各个品种,大的小的,惊恐万状。有的带着伤,有的脖子上还戴着项圈,头上扎的小辫子歪到一边。”她看向镜头,语调没有明显的变化:“有顾客看中了,摊主先抓出来称斤,然后当场代杀、代剥皮、代开膛。我当时脑子里想象出各种最可怕的事情,这几年来我会反复地想它到底遭遇了什么、会不会害怕、知不知道我在找它。”
主持人轻轻地把抽纸盒向她微微推了一点。
她凝神看着镜头,停下来了,并没有眼泪。主持人问她后来找到没有。
她慢慢转向主持人,摇了摇头,声音柔和:“谢谢,不,他们不会看见眼泪,我不会让他们看见。这里面没有什么误解,那些狗最可能的来路就是通过盗窃,它们是明显的宠物狗。摊主和顾客都心知肚明,他们杀的、吃的是偷来的伴侣动物。他们不是傻子,他们只是不在乎。除了他们自己,他们谁也不在乎。”
她侧身面对另一个有些不自在的嘉宾:“您说什么肉都是一样的,这话放在今天的语境里就不对了。您偷换了概念。”
她再次直视镜头,表情空白,语气平淡:“那个偷走我的狗的贼、那个杀死我的狗的销赃摊主、那个为了嘴馋就吃掉我的伴侣的饕餮,我希望你们知道这一点:这不是可以随便打发的小事,我们的感情不好笑,我永远不原谅你们。”
外面有隐隐的雷声,细听又没有了。程文萱按了暂停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