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姨娘虽然不是奴婢,但她是个聪慧的人。府里戒严,她跟着栗氏这么多年,又知道老夫人放印子钱险些逼死人命的事情,定然也猜测了出来今日大的阵仗是为了什么。
虽然宁朔到宁国公府不久,但也有宁三少爷的记忆,大概知晓这个府里,倒是真正的内外清明,没有嫡庶之争,没有妻妾相害,人人都是正常人,就老夫人一个拎不清。
既然如此,让这个拎不清的回老家去,倒是众人一致的心意。牛姨娘就算不是为了栗氏,也会为了五姑娘豁出去一把。
他道:“母亲此番,其实并不需要一个人证。不过是跟父亲的一场博弈罢了。”
他相信母亲会赢,所以能淡定的坐在这里。但是牛姨娘并不曾居于高位,看不清这个事实。她会觉得多个人证,就多能压住老夫人一头,能让母亲的赢面多些。
宁朔感慨:宁国公府倒是出了些难得的好人。
盛宴铃闻言,也明白了过来,蹭的一下站起来,脸色白了白,“三表兄,你的意思是不是……若是姨母去做这件事情,姨父虽然会恼怒,但也无可奈何,毕竟母亲忍了这么多年,直到现在才提出来,他不敢太过于驳回。但要是牛姨娘也过去……”
牛姨娘只是个妾室,这些年也算不得受宠,很可能会受姨父和老夫人的迁怒之火。
宁朔点了点头,五姑娘就瞬间坐不住了,连忙要去寿康堂。二少夫人拉住她,看向这个一向沉默寡言,最近却总是一言一语都犀利得当的三弟。
她道:“你可有主意?”
盛宴铃也赶紧看过去,期待而又紧张,一双眼睛亮得如同外面的正午之光:“表兄,这可怎么办?”
宁朔便觉得这种光让他觉得自己身上担了责任,却并不觉得重,反而让他在负重前行的路上有了些许安宁。
这种感觉也很新奇。属实奇怪。
他想,他之前总混迹于朝堂,母亲早逝,家里没有兄弟姐妹,被女子围绕报以期望,这还是第一次……不,仔细想想,也有好几次了。
先有宴铃和五姑娘来求他让宁国公抄经书,后来为了宴铃退亲的事情,她们又是这般看着他。
他自然是要帮一把的。他回忆了一下牛姨娘的生平和性子,问五姑娘,“你想让我怎么帮呢?”
不待她说话,宁朔继续道:“此事已然发生,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牛姨娘被关禁闭罢了,有母亲护着,还不至于出事。父亲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即便当时生气,后面求一求,也就过去了。”
“但我听闻,牛姨娘早年一直想要开一间吃食铺子……”
盛宴铃当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而却又带着那种明亮的光看向宁朔,“表兄……你的意思是让牛姨娘借着此事,不破不立,干脆出去开铺子吗?”
宁朔颔首,“我也吃过姨娘做的糕点,实在是好。也曾经听她跟五妹妹念叨过很多次出去开铺子——我想,要是牛姨娘同意,有我跟五妹妹还有母亲求情,父亲没准会同意。”
他看着明显怔怔然的五姑娘道:“牛姨娘一直想做此事,只是没有胆子说,且这事也实在……有些不合规矩,但规矩是人定的,是宁国公府的私事,是可以改的。再者,今日她为了母亲,大着胆子敢去寿康堂,想来是鼓足了勇气。”
这番勇气也让他敬佩。
他道:“既然如此,不如大胆到底,将她想要做的事情一并做了吧。”
“你去,我去,我们为儿女。儿女所求,总是能令牛姨娘的底气更足些的。”
六月末暑气重,外面蝉鸣,烈日当空,光被蝉鸣之音引入明堂里,盛宴就觉得表兄也在发光了。
她看着这般的表兄迷了眼,觉得他应当就是先生说的君子,觉得此刻的表兄比平日里还高大了不少,人品绝佳,真是让人信服,安心。
以后她要是有大事,也是愿意相信表兄,托付他去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