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里的猫?”艾丝特迅速联想到薛定谔的猫,“你父亲是——”
她又迅速闭上了嘴,同时消化着这两件不同的事情。
阿蒙的父亲是那位“远古太阳神”,是知能的造物主,是“达日博格”,也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穿越者”,才能提到这个特殊的思想实验。
而在薛定谔的实验中,盒子里的猫因为放射性物质的衰变,将面临相同概率的存活与死亡状态,但只有打开盒子后才知道结果。
艾丝特将手贴在散发微亮的光幕外,意识到这确实是眼下最为贴切的比喻。
在她打开这个世界的瞬间,所有人都会脱离这场无尽循环的噩梦,但是时间一旦回归这座城镇,他们的死亡就不再是未知数,而变成了必然,只是在亏欠数千年后才走到终点。
艾丝特意识到,她在怜悯盒子里的那只猫,即使知道不去打开盒子、维持这样的循环也没有影响,对那些已经成为光幕循环的灵魂来说,每天虽然都有细微的差别,但他们却毫无察觉,明天永远不存在。
只是站在这里注视他们,就会感到难过……或许我不该为此感到难过?艾丝特在心底质问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又看向阿蒙:“你不会把钥匙给我。”
“让卓娅帮我取得源堡控制权,我就把钥匙给你,不过这钥匙只是涉及外围的封印,最内部的源头我也无法处理。”
艾丝特的“灵性直觉”几乎是在她的脑海中发出尖叫,她用力甩了两下脑袋:“不行,绝对不行。”
“为什么?我之前就问过卓娅这个问题,但祂拒绝回答。”
艾丝特用指节敲了敲自己的脑门:“就算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我知道的东西大概比你还少。我不是你们这样的棋手,我只是随时可能被抛弃的棋子,我看得很清楚,不就是‘化身’嘛。”
她的语气很随意,甚至听上去相当欢快。
阿蒙转了转右耳朵上的耳钉:“我可以帮你取得高于‘卓娅’的控制权,这对‘偷盗者’的高序列来说并不难。尤其在你自身也是‘偷盗者’,又和祂密不可分的情况下,我还已经掌控了‘卓娅’的锚。”
“你总算把你手中的筹码摆到我脸上了,”艾丝特摊开手,“早这样说不挺好的?你该知道我对真假有更特殊的分辨力。”
“这是你表达拒绝的方式?”阿蒙重新露出笑容。
艾丝特却沉默了好几秒,才开口:“如果你早两个月,或者在贝克兰德时就让分身跟我说这些,我大概会毫不犹豫地相信你。”
阿蒙第一次在艾丝特面前流露出一丝困惑,即使是“解密学者”的能力,也不能让祂听到沉默者的心声。
表面上虽然毫无动作,但阿蒙已经试过很多次偷窃面前这个女人的想法——结果跟祂曾经想偷窃卓娅的想法时没有区别,阿蒙能窃取的只有那种振翅般的无意义嗡鸣声。
这种手段很明显是针对“偷盗者”衍生出来的,让阿蒙毫无办法。
“但是现在说又有什么不同?我的条件从未改变过。”阿蒙的困惑只增不减。
祂的话语甚至传达出太过真心的坦诚,让艾丝特欲言又止,仿佛分身所做的事情,被抹杀存在的小七与小五都不足为提。
也对,坏事都是分身干的,与本体有什么关系?即使是本体做的,阿蒙大概也只会觉得理所应当……
艾丝特似乎逐渐摸清这位“时天使”的性格,她自嘲地笑笑:“我的观点改变过,所以我们已经不在同一个立场上了。”
“我不明白。”阿蒙直接说道。
艾丝特没有给祂解释,因为她的考量对阿蒙来说,也会显得毫无意义。
她只是安静地望向光幕内,温柔注视着城镇里的居民。
远远的,艾丝特看到一个在街道上奔跑的年幼女孩,在她跌倒前,那个曾经抛出种子的老者笑呵呵地扶起她,在女孩的鬓角边插了一朵灿金色的小花。
女孩可能在那个地方摔倒,也可能没有。
这座城市明明已经没有了未来,却存在着不断叠加的可能性,在一天又一天的“重启”下,替卓娅积攒着混乱到极点的力量……
一直背靠光幕的阿蒙站直身体,转过方向后,祂的目光也随着艾丝特落进光幕内:“是因为在你心里也有了更好的人选?你跟卓娅达成了这方面的共识?”
“可以这么说。”
如果是‘愚者’,就不会选择将这整座城镇的生命推上天平一端。
艾丝特忍不住这么想道,她有这样坚定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