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训一事终于全部敲定了,冰舞的两个组合过不久就要打包送去北美的花滑学校里。
张简方拿着小计算器在那儿算账:“理疗这些杂七杂八的包括在训练费里,住宿吃饭交通这些我们自己掏,送去的人员,还有……唔,你确定谈好了,四套节目的编排也包括在教练费用里?”
对面的姜意点头:“确实包了,给你的总数里,还有考斯滕、冰鞋冰刀的开销等等,一应算下来的话,100万美刀。”
训练方面有教练组负责,还包舞蹈课,张简方去实地考察过,人家的学校做得是真不错。
“还行,”他挠挠头,“松本那边呢?咱们送人去的话,一应开销算完了没有?”
跟霓虹的交流合作也谈得差不多了,经费这块儿要细算,今年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实在不是张简方抠唆,他这是没办法啊!
姜意:“这个,专项都列出来了,你看看。”
张简方看了眼她指出来的文件夹,从桌子上扒拉了出来,边翻边问:“让你们去找的教练怎么样了?别的先不管,滑行给我拉俩先,只茱迪一个人不够,国青队那儿还有一群人呢!”
姜意:“在谈了。另外,丛澜六月份的时候不是配了体能和营养师的团队吗?能不能把他们分出来,重新组一下。”
丛澜在队里得到的资源是最多的,她的各种待遇也是最好的。有人眼馋但是没办法,比不过她,就只能自己憋着。
张简方摆摆手:“没戏,于谨给丛澜制定的训练计划太苛刻了,离不开那俩人,你另外找吧,实在不行的话就看能不能跟国外的哪个俱乐部展开合作,暂时借人过来待一年。”
倒也不是就俩人,算下来也五六个呢。
姜意点头:“已经在找了。”
张简方拿着笔打勾,算算目前还缺什么,进度都到哪里了。
一搞起来才发现,真是麻烦得要死。
“对了,赞助国际滑联那件事,你联系得怎么样了?品牌方怎么说?”他蓦地想起来最关键的事情,连忙问道。
欧美选手靠高贵国籍得到裁判偏爱,日本选手则是凭借他们冰协对isu的赞助以及狗腿着阿美莉卡爸爸,从而短暂地获得了还算可以的待遇,只不过后者遭遇前者的时候,总是会被献祭。
这两种方式,都不行。
张简方觉得靠良知是唤不醒isu那群人的,管用的还得是武力和财力。
他没武力,但是可以试试财力。
姜意:“国际滑联去年的财报有点不好看,对于我们的接触还是很满意的,只不过,习惯性拿乔。”
张简方:“……”
他狠狠地翻了个白眼:“有病。”
他把笔“啪”地拍在了桌面上,道:“上赶着不是买卖,那咱们也缓缓。”
钱买不到好待遇,顶多就是让孩子们稍微公平一些。
张简方有时候都觉得苦涩,本就应该存在的公平,现在却要用各种方法去争取去实现,真踏马不知道哪儿说理去!
一堆事情要处理,他忙得要死,看了看时间,等会儿还得去开个会。
正要跟姜意说话,办公室的门被猛烈拍响,不等张简方出声,外面的人就主动拧开了门把手。
赵澄一脸焦急:“张总,丛澜和于谨出事了!”
张简方猛地站起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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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训练量大,丛澜的膝盖和脚踝有点疼,今天特别疼,于谨就带她去了医院。
医生说运动量过大,有些劳损,要小心些,有点朝着滑膜炎发展了。
知道丛澜是运动员以后,他无奈,只能叮嘱好好休息。
又检查了左手腕,恢复挺好。
刚好来了医院,于谨顺便去旁边的药房给家里的老人买降压药什么的,就又拐到了医院外面的路上。
来的时候没开车,于谨嫌弃这边不好找停车位,直接打的过来的。
拎着一袋子药正要去找出租车的时候,于谨手机响了。
于谨:“我接个电话啊!”
丛澜点头,看他“喂喂”了以后习惯性地往旁边走,说着说着就五米外了。
天气有点冷,不过半下午的照着太阳也还行。
丛澜掏出手机想给爸妈回信息,刚一低头,就听后面传来于谨的大吼“让开”。
丛澜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瞬,于谨从三米外飞了过来,抱着她往路边一滚。
“轰——”
有车脱离了主路,朝着旁边冲来,撞在了人行道的大树上,也撞到了护着丛澜的于谨身上。
周围一阵嘈杂,路过的人惊慌失措。
“医院!后面就是医院!”
“还好吗?小姑娘你还好吗?”
“嘿,哥们儿你怎么样?清醒着吗?”
丛澜的脑袋磕在了于谨的手臂上,后脑勺很疼,耳边不断回响着那剧烈的刹车声。
撞击树木的那一巨响,也在她耳畔不停地播放。
她闻见了汽油味,还闻到了铁锈的气味。
很多人在她脑袋上面,陌生人关切地望着她,嘴里说着什么,丛澜觉得自己听清楚了,又好像没有听清。
画面一转,她似乎又回到了曾经。
她躺在血泊里,双腿没了知觉,有人大声嚷着“医生呢”,有人在大哭,她护着朋友,两人瘫倒在地上。
好像又不太一样。
这一次,她是被护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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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谨小腿骨折,左肩骨折,浑身上下还有几处挫伤,加上轻微的脑震荡。
丛澜没什么大伤,但她右脚踝扭了一下,腰部也出现了挫伤,手指手腕等处有擦伤。
张简方等人赶来的时候,她已经清创完成,脚踝绑着冰袋冷敷,正在手术室外面等于谨。
郁红叶丛凛来得要再慢一点。
二人慌乱赶来,见到丛澜立刻扑过去抱住了她。
“澜澜!”郁红叶忙不迭地查看丛澜的状态,见到她手背手掌上的擦伤时心疼不已。
郁红叶翻开丛澜的袖子,问:“还有哪儿?”
丛澜的眼神有点木,很疲惫的样子。
“腰背有拉伤错位,脚踝也崴了一下,还有……”在一边的赵澄连忙替丛澜回答。
丛澜的声音很低:“我没事。”
郁红叶哭了出来:“哪儿就没事了?”
丛凛揽着她,两人看着女儿的眼神里满是心疼。
“于教练呢?”丛凛问道。
赵澄:“还在手术,有骨折。”
没人想遇到这种事情,但意外已经发生了,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赵澄解释:“警察来过了,醉驾,丛澜和于谨之外还有两个受害人,有一个磕到了脑袋,至今昏迷,也在手术室里。”
丛澜听着他们几人低声交流,她感受得到妈妈的温暖,只不过脑子一直反应不过来。
医生检查过了,没有脑震荡,可能是受到了冲击暂时没缓过来,观察一下。
于谨护她脑袋的时候护得很紧,摔在地上都揽着,不然丛澜就要磕在地上那块凸起上了。
她只是,遥远的回忆一瞬间涌现,上一场车祸的场景在自己眼前走马灯似的播放着,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没有止境。
很累,累得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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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澜伤势比较浅,好好休养半个月就能痊愈,于谨出了手术室后见到徒弟挂着眼泪,还打趣丛澜爱哭鬼。
于谨的妻子郑绫知道出事了以后,跟单位请了假马上来到了医院。
张简方怕她一个人照顾不了,又喊了于谨的另一个助理教练陈嘉年过来搭把手,都是男性,方便照看,也有力气。
陈嘉年体育院校毕业,个头一米八,来帮郑绫干点杂活不在话下。
郑绫:“谢谢啊!麻烦你了。”
丛凛想去请护工,被郑绫拒绝了,说是用不着。
郑绫:“行了,老于这里我照看,你们去顾着澜澜就成,我看她状态有点不太对劲,晚上别做噩梦了。”
她与躺在病床上的于谨对视了一眼,笑着跟两人说道:“老于是大人,护着小孩子是他该做的,你俩也别愧疚。”
说到这儿,郑绫跺了一下脚:“该骂的是那个作死奔丧的酒驾司机!”
于谨艰难抬起胳膊,拉住了郑绫的手指。
郑绫微微弯腰,反手握住了他。
“我没事,别哭了。”于谨侧着头,视线落在丛澜身上,“可惜还是让你受伤了。”
丛澜哽咽:“没伤到。”
于谨:“嗯,好,你说没就没。”
他叮嘱:“别去参赛了,好好休息。给你放两天假。”
丛澜:“嗯。”
老妈子似的说了几句,于谨有点累了,几人退出病房之后,他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郁红叶跟郑绫又说了会儿话,这才担忧着跟丛凛找了医生又问过丛澜的病情,最后带着一堆药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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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澜睡了一觉,腰上越来越疼了,止痛贴没什么用。
郁红叶进来给她热敷,轻声地问昨晚上睡得怎么样。
丛澜其实没怎么睡,大半夜才睡着,梦里是两场车祸交替进行,混乱迷幻中她浑身都是疼的。
醒了以后一身冷汗,挨了很久,才又断断续续地睡了过去。
“还行。”丛澜哑着声音。
郁红叶看了看她眼底的青黑,丛澜皮肤白,在冰场待着不见阳光,所以捂得愈发透明了,稍微熬点夜就会很明显。
片刻后,郁红叶道:“那就好。”
上完药出去,关上门之后,郁红叶就捂着嘴哭了出来。
怕被丛澜听到,她快步地走回卧室。
丛澜听着这一静一动,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你怎么在哪儿,都让人不放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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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练受伤了,丛澜右脚走路有点瘸,腰上也有软组织挫伤,背部韧带轻微拉伤,原定明天启程去日本,这下子比赛也去不了了。
于谨让丛澜缺席这场分站赛,张简方他们也是这样的看法。
丛澜本来无所谓的,她现在的情况确实不方便参赛,今赛季的比赛还有很多,她休养过后明年继续也没什么问题,大奖赛每年都有,又不是冬奥这么难得的大赛。
结果第二天去队里拿东西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