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既然主子不急,他也不急了。
“薛裴光出身名门,又是三元及第,他的脑子,本伯拍马也及不上,索性由他去吧。”
“他最近也不在府衙,除了买粮运粮,不见人影的,去干吗了?”
“回主子,他在劝说百姓撤离……”
楚明修看着外面的天,嗤笑了下,脑海里却又想到今年京中的雨,也是雨水繁多。
他撂下筷子起身,打了个酒嗝:“走,去会会去。”
永宁伯穿得极为骚包,他本身就是以纨绔著名,办差的路上,他倒是有所收敛。
到了营城,他一身绫罗绸缎,走路很是招摇。
此时,百姓们却并没注意他,而是围着身着绯袍的薛裴光。
“福伯,你怎么还在摆摊?家里东西收拾齐了么,你腿上有风寒,草药要带足了……”
“家去就收拾,家去就收拾……”被称作福伯的人,一手摊着煎饼,一边随口敷衍着。
薛裴光压下了火:“不早做准备,万一汛期来了雨,到时候仓促逃离,应备不及啊……”
“是是是,您说得,俺都听着呢,有道理哈,俺收摊家去就拾掇……”
边上摊位的人,呵呵地笑着。
薛裴光转身去说的时候,也都是如福伯一般,随口应和着。
一种无力感,瞬间席卷了他。
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滋味并不好,薛裴光懊恼地要抓起一旁的杂粮盆。
“哎哎哎,快放下,别给俺撒了……”
“薛大人——”永宁伯喊了声,边上的人这才注意到他。
许是看他穿戴不凡,人群自发给他让开了一条路。
他摇着扇子走到了福伯的摊位前,还打了个酒嗝:“老丈,给摊个煎饼,多放点大葱。”
“中!”
福伯手上很是麻利地摊着煎饼。
一旁的薛裴光作势要跟永宁伯行礼,被他摆手示意,不用。
他看都不看薛裴光一眼,而是唠家常般跟福伯聊着。
比如家里几口人啊,最近的天挺好啊,这煎饼看起来挺香啊……
他边吃边聊,福伯也有问必答。
很快一个煎饼就下了肚,“老伯啊,你说,他身为一城父母官,是不是很清闲?”
福伯也不是个傻子,见永宁伯的穿戴,便知是薛裴光的上峰。
当着薛裴光的面,他实在道:“薛大人是俺们营城的父母官,爱民如子,哪里闲呢,平日里都忙得很哩——”
“是吗。”永宁伯吃完了最后一口煎饼,摊开了手。
属下很有眼力见地恭敬地将帕子递到他手,他随手接过,不紧不慢地擦着手。
脸上慵懒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
“那依你之见,他如此兢兢业业,尽忠职守,眼下他是闲得没事做,特意跑你煎饼摊上妖言惑众么?”
“他图什么?图你煎饼摊一月二两的碎银,还是图你半截入土的身子?”
“这……”
福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瞬间涨红了脸。
却听永宁伯又打了个酒嗝:“他放着我从京中来的这么大的官,不巴结,特意来你煎饼摊诓骗你?”
“他图什么?图你年纪大?图你不洗澡么?”
周围顿时鸦雀无声。
薛裴光看着眼前,京中有名的纨绔,以往在宫门朝会时候,他们未曾交谈过半分。
可如今却站出来为他仗义执言,心底压下来的酸涩,频繁上涌。
眼眶居然有些发热,险些当场落泪。
而此时永州境内,一搜乌篷船刚要行驶,不远处传来了锦衣卫的马蹄声。
身着黑斗篷的女子脸色发白,唇色发紫。
她从袖中掏出一整锭的银子:“船家,快,开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