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三章
庄上的紫竹长势良好,一场春雨过后,细弱的竹苗不仅拔高一大截,曾连不成片的紫斑也色调稠厚,布满竹节。这恰恰证明了紫竹林的茁壮,仿佛有了观音菩萨的经手,一应作物的生长周期速速缩短,茂盛得像是经营多年的竹林。
此外还有香喷喷的竹笋……
高长松对紫竹笋尤为感兴趣,不仅嘱托观音盯着,看什么时候笋尖冒头,自己一得空也往竹林跑,好不容易寻到几颗,立马给掰下来,送到厨房。
养殖团入驻后,佃农三脚猫的厨艺就不够看了,特意去邻村雇佣一健壮的厨娘,一手面食做得尤为劲道。
一开始,她见大炒锅还不怎么会用,高长松示范两次竟无师自通颠锅技术,这么一点就通,让人琢磨着送她去酒楼进修,学成又是一员猛将。
“哟,这笋可真够香的。”笋是眼下农民比较常吃的一种食物,清明前后去野竹林中扒拉,甭管鲜嫩与否,总能挖出一大串。紫竹笋样式精巧,底端的黑泥没刨干净,却挡不住一股子清香,香气钻入鼻翼中,仿佛连灵台都清明了。
高长松特意嘱咐道:“清炒,放点菜籽油、细盐就差不多了。”
内心也不由期待成品。
笋皮剥落后,露出嫩生生的内里,看莹白的笋肉,不由让人想起“小荷才露尖尖角”这风马牛不相及的诗句。
一般笋都是嫩黄色的,也不知怎的,紫竹笋肉更白。明明挖出来时个头还挺大,笋地步老硬的部分却软嫩多汁,不比寻常笋尖差。
这下高长松可走不动路了,他看着厨娘炒,随着高温油烹,沾上火气的嫩笋猛得迸溅出一股香气,与菜籽油相辅相成,不带一丝荤腥,却勾得人食指大动、口舌生津。
厨娘也忍不住了,讷讷道:“要不咱先尝一口,调个味儿”她还找补似的说,“看看盐有没有搁少。”
高长松欣然同意:“给我也盛一小碗。”
他站在灶台边上,厚实的瓷碗中装了三四片笋,笋片上还纠缠着刚出锅的热气,夹起一片囫囵吹两下,一口闷进嘴里。霎时间,口腔中盈满了笋的鲜香,细盐恰到好处地包裹它,每咀嚼一次,从横截面中便会迸溅出汁水,比甘露更加清甜。
高长松陶醉地眯起眼睛:“太好吃了!”
他正想着再来一碗,脑后却传来幽幽的质问声:“十二郎……你在吃什么……”
高长松给吓了一跳,回头后的场景却囧到他了。
胡三娘再也憋不住美艳的原型,倒三角形的小间脸上布满细碎的绒毛,嘴巴更化作狐狸的尖尖嘴,垂涎欲滴。
与她贴脸的是赤鷩一族的段红尘,他薄凉的唇形终于被挤成小鸡喙,唇瓣卡死在竹编的窗棂内。门框窗框后贴满人,高长松竟透过门缝一角,辨别出钟离珺的一撮发丝,不由好笑,他竟然都来这凑热闹。
哎,想来是正午的炊烟香飘十里,将这些嗅觉灵敏的专家们都招来了。
一大盘笋,摊到每个人头上也就俩筷子,成功把专家跟学徒们吃得鬼哭狼嚎。
“这是草吗草竟然这么好吃吗qq”
“十二郎我给你当一辈子帮工可好,只需让我日日吃上这等美味。”
“本以为酒楼特上已经足够鲜美,谁能想到紫竹能更上一筹啊!”
“这就是动手劳动后收获的美味吗,我竟觉得比寻常笋味美数十倍……”
“屁,你自己挖笋也不会有这味,说到底还是紫竹种好兼此处人杰地灵。”
高长松叹息道:“我也很想每天吃啊。”
这不就是要看观音能打多久工吗哎,菩萨不经手的第二代菜籽还没有生根发芽,希望能够延续性状吧。
商城什么时候能刷出改良地质的基因液啊,伪杨枝甘露也行啊,只要有他一定买爆!
……
几天后,紫竹笋纷纷冒尖,酒楼菜单再度更新,又添一道热菜“清炒紫竹笋”。
王莺莺定期跟高长松汇报工作,有时是趁高长松下场巡查,有时她也会挑空去宅邸拜访,或者干脆坐平头车去庄上找高长松。
她来之前,高长松正在盘点最近的地产,紫竹林、鸡舍、菜园算屯田的一部分,经验值u,开在京畿的酒楼是优质产业,也为高长松赚锚点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
听见王莺莺敲门,高长松手忙脚乱地关系统界面,朗声道:“请进!”
本时代的职业女性王莺莺梳精干的高发髻,身穿窄袖直领对襟衫,袖口窄小,汇报时目视前方,咬字清晰,很有白骨精的模样。
她着重介绍了本月的经营方向:“……清明节在即,杨楼、丰乐楼推出十里青的新席面,我寻思着咱们也应该应和诗句,作一桌富有春日气息的、诗情画意的新菜,此外我建议后厨多蒸点子推燕,来客人就赠送一只……”
杨楼跟丰乐楼都是当地的知名正店,尤其是丰乐楼,楼宇还有主次之分,五栋附楼呈众星拱月之势拱卫正中心的主楼,更架设凌空飞桥,充空中栈道。
听闻曾有人在元宵节时登上丰乐楼西处,竟窥伺到宫闱内景象,至此之后,此楼再也不许人登高。
高长松点头道:“既然行业龙头都推陈出新了,咱们也跟着卖吧,就是菜谱……我诗词歌赋读得不够多,也没什么天赋,还得请你带着水茶坊的娘子共同研究。”
敲定完本月的销售计划后,差不多就到了王莺莺的下班时间,她邀请道:“马行街儿那今日整了项新花活,说调教出一名舌灿莲花的女评书,到底是同一行当的姐妹,怎能不去捧场,十二郎可要跟我一起去”
“马行街”纯情少男高长松犹豫道,“是东鸡儿巷那儿”
王莺莺回道:“正是。”
这下高长松真犹豫了,那可是有名的红灯街啊!
或许是东华国的娱乐业过分发达,这里的红灯街真太太太太太多了!
王莺莺很清楚高长松的人品,强调说:“表演的是一名清倌人,往来人中全无白丁。”绝对没有少儿不宜情节!
高长松这才勉强道:“你等等,我去问下钟离大郎。”
王莺莺瞳孔地震:!
这还要报备!
……
太平车的车轱辘倾轧地面,留下两道清浅的轧痕。
驩头格外喜欢未施加减震措施的太平车,对他来说,这就像是矿车、过山车,坐时刺激极了。
王莺莺是女眷,她坐的车施加棚顶盖,下车时她很无语地看了隔壁的一家三口。
再听评书,这也是去妓院听,哪有拖家带口的!
二龟公守在鑫雅阁门口,对流水般的贵客笑脸相迎,身后,灰白色的墙壁足有两人高,遮挡住满园的春色,所有的遐思都被关在半开的乌头门内,而这通向内里的门,又被两人高大的身躯遮住一大半。
太平车稳当当停在鑫雅阁门口,飞速地瞟一眼车壁,没有夸张的纹饰,更不肖说代表权利与金钱的壁画,然而,他们不敢小觑城中的任何一人,许多修士都缺少世俗的**,生活上得过且过,又有谁知道下车的人会是谁。
可当明黄色的脚蹼从车门缝中挤出来时,龟公面上的笑容宁凝固住了,随即是驩头一手兜不住的小肚腩。
高长松满头大汗地抱着他:“鹅子啊,你发育得也太好了!”
钟离珺看他跨步下车的动作迟缓,手搭在高长松腰上托了一把,与有荣焉道:“都是十二郎你那吃食好,否则他也长不成这健壮的模样。”
驩头深知自己收到夸奖,发出响亮而得意的“嘎嘎”声。
高长松大汗:“这可不是在夸人。”
龟公看向这家人的表情很奇怪,一家三口,还是南桐,最重要的是,这小胖墩化没化形啊,就往妓院带,教育也太超前了。
高长松对上龟公无语的眼神,大囧,哪里猜不出他在想什么,别扭半天跟钟离珺小声道:“行不行啊,鹅子年纪才多大,真要带他进烟花之地啊。”
钟离珺的回答十分认真:“美色本空,娇姿如幻,我儿为听评书而来,只要灵台清明,心中无美色,身处何地又何妨呢”
高长松讷讷道:“这么说也没错……”
可恶,理由太冠冕堂皇了,根本无法拒绝!
驩头听见两爹的对话,严肃的话语在他脑海中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只见他肥肥短短的小翅膀上下摇摆,似印证着本人雀跃的心情。
下车后高长松捏住他左翅膀,钟离珺捏住他的右翅膀,迎着龟公与其他宾客的注目礼,踏上石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