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南天寺已经到了。
我老远就看到,山脚下停的车比上次寺庙开光时的车还要多出一倍。
只要能停车的地方,都停了。
到处都是车,显然香火非常旺盛。
老盛把车停在外面一个村庄里。
他说现在一是没地方停,二是停车要收费,停一天下来得几十块。
他索性就找了个免费的地方,再走进去,就算是锻炼了身体。
在走向市场的路上,远远看去,人群穿流不息。
可能是周末,南天寺的人非常多。
一条大路从公路边直接延伸进南天寺,大路边上也是商铺。
大都是卖佛教用品、纪念品、吃的喝的玩的,生意也不错。
老盛说,这种商铺是要收租金的,而且租金很高。
而收藏品市场,在与这条大路平行的后面一条路上。
规划上,是没有问题的。
人从这里进入南天寺;
从南天寺出来,走上山的路。
在山里面玩一圈,再从上山路下来,可以经过收藏品市场,然后出来是南天寺宾馆。
吃完饭就离开。
全程可以不走回头路。
但是,现在一走进收藏品市场,明显就感觉到天壤之别。
这里被两栋公寓楼围起来,三楼以下都是营业空间。
二楼三楼形成一个圆圈,还有无障碍通道。
看来宋老板的心很大,但现在二楼三楼都空着。
一楼也有差不多一半的门关着。
两栋楼中间的地方是地摊区域,顶上做了透明瓦,宽敞漂亮。
但里面除了中间大棚子里摆摊做生意的人,放眼看去,几乎没有顾客。
我跟随老盛来到他的店面,位置还不错。
在前面几间,面积也扩大了一倍,原来的铁皮货架都换成了实木的,玻璃柜台也是珍宝店里用的。
里面装潢得富丽堂皇,比原来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我赞叹道:“行啊,老盛,鸟枪换炮了!”
老盛说:“这是人家市场的宋老板统一装修的,我才不花这个冤枉钱呢。
有这些钱,买几件好东西多好。”
我说:“老盛,你要换换脑子了。
相同的东西,摆在你原来的货架上,跟摆在这里,档次完全不一样。
价格也翻着跟头上去了。
你看,这射灯打在上面,就是假货赝品都能卖出个好价钱。”
“老了,跟不上形势了。”老盛一边感叹,一边开始烧水。
我第一次来,什么都感觉新奇。
再说,参观一下新店面,也算是对主人的一种尊重。
人家搬了新店面,你看都不看一眼,也不给个红包礼金,真的等到中午吃饭吗?
只怕,中午连酒都喝不下去。
我在店里看他的收藏品,同时拍他的马屁:
这个明中期的花瓶不错,那个清三代的罐子是精品,还有上面那个民国的笔筒,太精致了,只怕是官窑……
民国有“官窑”,纯属跟他开玩笑的。
他也明白这个梗。
如果非说民国有官窑,只能是“洪宪瓷”。
1915年12月,袁世凯称帝,改国号为“洪宪”。
可能他也懂收藏(此话“可能”不对,袁世凯的长子——“民国公子”袁克文,虽然是个骄奢淫逸的花花公子,但他精通古籍善本、钱币、邮票等品类的收藏,是民国年间的收藏大家)。
他想用“官窑”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皇帝的正统性。
所以——
1916年初,袁世凯花费了140万大洋,折合白银约为一百万两,委派庶务司长郭葆昌在江西景德镇监烧洪宪御瓷。
可惜的是,他只做了83天的皇帝,只怕还没享用那批“官窑御瓷”,便“驾崩”了。
不过,那批瓷器因为不计工本,的确做工精致。
虽然是仿古瓷,但与官窑瓷器比起来,似乎更胜一筹……
又想起这段公案,我干脆把好话说上了天:
“盛哥,这笔筒,一定就是神秘的‘洪宪瓷’了!”
说得他心花怒放,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我又拿起一个清代的鼻烟壶,准备对着灯看玻璃里面的画。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几道尖锐的争吵声,紧接着一阵喧闹声响起,门口很多人朝向一个方向跑去。
看来外面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老盛也走过来,在门口一看,立即说:“这是我一个客户,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老盛不在,我不能一个人呆在店里。
尤其是鼻烟壶是小玩意,瓜田李下的,虽然我和他关系不错,但还是自己要识趣,学会避嫌。
于是,我立即放下鼻烟壶,也紧随他走出去。
我看到中间围成一团,显然是有人在吵架拉扯。
我是最不喜欢凑这种热闹的,就站在门口,算是帮老盛看门。
远远地,我看到老盛挤进人群,问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争吵着说起来,我听明白了:
应该是一个人没看到路,碰坏了另一个人的东西。
那莽撞的人也认账,只是,两人在赔偿方面意见不一致。
一个说是假的,按假的赔;
一个说是真的,要按真的来。
我也不知道哪一个是老盛的客户。
在古玩市场,这种事很常见,“碰瓷”就是从这里面出来的。
甚至有些摊主,把已经破掉的假古董按原样摆放好,还就放在路边。
只要经过,一阵风都能吹倒了。
然后就摊上事了。
摊主肯定狮子大开口,如果没有监控录像,警察来了都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