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掌柜长得就有些粗鲁,人也直爽。
他回答道:“不管他说什么,反正这价钱要是不提上来,我们就接着罢市。就算是刘六子想要打死我,我也认了。茶农那边的账我可都没结呢。再这么干下去,别说是茶农了,我们自己都得先饿死了。”
那女子马上应道:“谁说不是呢。但是六爷的手段……”
“什么手段我们罢市这么久了,也没见着他把我们怎么着!都说他是个狠人。我看不见得!也就那样了。”
另一边一位姓李的李掌柜也接口说道:“兄弟兄弟,你这话说反了吧是刘六子不让我们开市的!”
“李掌柜,你又不是新来的,如何说出这等门外话来。这是他刘六子也想提高价格,但朝廷那里……反正我这人嘴笨与你说不来这事,你喝你的茶去。”
林掌柜转过身来与那女子言道:“石娘子,我是真中意你,你丈夫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你要是有心改嫁,我也是真心要你的!”
那石娘子见得林掌柜调戏自己,连忙说道:“林掌柜,奴家其实也是很想很想改嫁的,但奴家还是得把话说明了。奴家家里的那个死鬼是被奴家活活得给榨干的。你想娶奴家可以,奴家也知道你的身子板好,就是不知道你一个晚上能来几次一个月又要休息几天”
林掌柜愣了愣神的功夫,边上听到石娘子话的茶商们都响起了一阵欢笑。
几人正说话间,从一边楼梯口走上来了一个人。
那人三十多岁,穿着绸缎绵服,腰间系了一枚古玉,手里拿还着一把折扇。
就他这份儒士打扮,一般人也只会以为他是一个专心举业的举人。
而不会想着他是一个茶商。
那儒士茶商在二楼这么一出现,候在一边的茶楼跑堂便跑了上来。
“哟,爵爷!您来了!小人这就给您沏一壶好的去!”
“免了吧!你这里的茶哪里是给人喝的呀。”
儒士茶商说着话,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油纸包来。
显然,油纸包里装着的那儒士茶商自己带来的茶叶。
茶楼喝茶是这样的,有时候常客是会带自己的茶叶来的。
茶楼本身并不是以卖茶卖点心为主营业务,实际上它的主要营收是做保人与提供中间沟通服务,也就是传说中的中介。
鸿春茶坊更甚,它还兼做产品定位,每年的斗茶活动都能让鸿春茶坊大赚一笔。
儒士茶商给的那个油纸包并不大,里面茶叶看看上去也就一钱左右。
儒士茶商将那油纸包向着跑堂一递,说道:“把这个给爷我沏上!”
“是是是。您这边坐,给您留了位了!”
跑堂的堂倌恭恭敬敬地接过油纸包来,然后将儒士茶商请到了茶楼靠窗的一个好位置上。
儒士茶商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轻笑道:“不错嘛,还给我配了这么好的交椅,比别人的愣了高出了一个档次出来,还带着软垫呢。”
“是是是,这位置就是专门给爵爷您留的。”
跑堂一边说一边将茶具一一在儒士茶商面前摆好,连紫砂茶壶的盖都打开了。
跑堂先将茶叶放进紫砂壶里,而后走到墙角边,从小炉上将一个大铜壶拿了起来。
“慢转身!”跑堂高叫了一声,拿着铜壶便走了回来。
只见得那跑堂的来到桌边,将铜壶低举高放,里面的开水倾斜而出,愣是一滴水也没有渐到紫砂壶外面来。
那开水一入紫砂壶中,一阵茉莉花香一下子在鸿春茶坊的二楼蔓延开来。
此时,众人闻到茶香都向着那儒士茶商看了过去。
儒士茶商此时脸上显出得意之色,他轻佻地看了跑堂的一眼。
那跑堂会意过来,连忙用另一只手将紫砂壶的壶盖盖了起来,而后拿起紫砂壶,给儒士茶商倒了一杯茶。
儒士茶商正想要拿起茶杯,听另一桌的李掌柜问道:“韦爵爷。您这是闽地的茉莉花茶吧”
儒士茶商轻笑道:“李掌柜这鼻子厉害呀,一闻就能闻出来了。”
李掌柜笑道:“都把茶楼熏香了,我还能闻不见么如果我说的没错,您这茉莉花茶是最上品的吧!”
“哦你没喝就能分辨地出来了”
“极好分辨”李掌柜说道,“茉莉花茶的主要工序就是熏茶。茉莉香越浓,茶色越好。为了让茶留住茉莉香,茶农会拿草萱纸撕成一小块一小块,而后将整叶揉成团,用草萱纸给包上。”
儒士茶商笑道:“李掌柜不愧是这一行里的老人呀,不仅对关中茶了解,对江南茶也是了如指掌呀。”
李掌柜笑道:“不敢当,韦爵爷您才是大行家呢。能把闽茶说成江南茶,这可是一般人做不到的。而且这清明刚过没多久,您就能把今年的闽地茉莉花茶运到关中来,可真是不容易呀。就这路程没有几个月怕是都走不到吧”
儒士茶商一愣,那脸马上就拉了下来。他微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哦,没什么意思。”李掌柜笑了笑,阴阳怪气地说:“只是想提醒您一下,快些倒了吧,一会儿六爷要是来了看到您喝这个,您怕是……不说了不说了!会意就行,会意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