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说:“韦少府说得没错,刘并州确实已经身心俱疲,晋阳的人力物力也已被消耗到了极限,朝廷再不给予一定支援,后果难料。”
他展开地图,指着那由线条构成的山川河流,说:“我打算派一支精锐骑兵前去支援晋阳,只是想破脑壳都想不出该怎么走才能把这支部队安全送到晋阳……渡过黄河经太行陉入山西肯定行不通,山西遍地都是胡人,大军无处筹集给养,进了山西只有给活活饿死一途……”
羊崇盯着地图,说:“太行陉是行不通的,关口都在匈奴人手里,万一进入太行陉后遭遇阻击甚至伏击,就只有全军覆没的份了。能不能让这支骑兵先由商於古道入关中,再绕过关中,经延川(今天的延安)、上郡,绕过匈奴人的势力范围,再渡过黄河翻过吕梁山,进入晋阳?”
韦泓摇头:“难,很难!”
羊崇问:“为何?据我所知,匈奴人还没有控制延川、上郡吧?”
韦泓说:“匈奴人确实还没有控制延川、上郡,但是生活在那一带的羌胡、丁零部落早已投奔了匈奴,围攻关中的胡人大军里就有他们一份子,想从他们的地盘闯过去,难过登天!”
眼看这条路也走不通,李睿气得直咬牙,喃喃诅咒:“该死的杂胡!”
祖逖忽然说:“还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远了点。”
李睿惊喜:“还有哪条路可以走?快告诉我!”
祖逖起身来到地图前,用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圈:“远征大军先在义阳境内集结,沿淮河顺流而下,直抵临淮郡,然后弃船北上徐州,在徐州境内稍事休整。在此期间可以派使者带厚礼结交曹嶷,向曹嶷借道,待曹嶷点头答应后便取道兖州,快速渡过黄河进入河北地界……”
他目光炯炯:“乐陵太守邵续依旧心向晋室,大军只要过了黄河,定能得到他的帮助,补充粮秣、衣物、马匹都不在话下。而过了乐陵,就是段部鲜卑的势力范围了,以朝廷与段部鲜卑的关系,大军从段部鲜卑的势力范围内安全通过的机会是很大的……”
“抵达真定后便可以由井陉入并州,抵达太原了。”
“这条路线路途虽然遥远,但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安全的,沿途由晋人控制的区域比较多,大军获得补给比较容易,成功的机会很大。”
李睿拧着眉头说:“这个圈子绕得未免也太大了点吧?”
祖逖无奈:“想要避过胡人,只能绕这个圈子。”
众人沉吟良久,纷纷点头,认为这条路线值得尝试。李睿当即拍板:“那就选定这条路线了!大家来研究一下,谁去出使青州说服曹嶷借路,以及这次远征应该动用多少兵力,这些都要安排好,稍有疏忽都可能断送整支军队的!”
这确实是个很严肃的问题,大家叽叽喳喳的就讨论上了。
出使青州的人选倒是好解决,没啥风险的。曹嶷这家伙鼠首两端,早在今年五月便派人前来向天子朝贡,表明归顺之意,当然,这并不妨碍他继续当匈奴汉国任命的青州刺史,更不妨碍他继续向山东境内仍效忠晋室的势力进攻。
这家伙已经将大半个山东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了。
不过曹嶷的处境也并不是很好,石勒搞死了他的老上司王弥,对青、兖二州虎视眈眈,在他的北面是俨然打不死的小强一般的乐陵太守邵续,在他南面则是李烈这个蒸不熟煮不开锤不扁砸不烂的铜豌豆,在东莱还有个鞠彭。这三个实力都不算强大,邵续和鞠彭都只有一郡之地,兵不过数干,户口不过数万,李烈的实力相对强大一点,但也只有临淮、彭城二郡,户数多达十五万,兵力过万,跟曹嶷麾下这十几万大军相比,差得远了。可死就死在这三个都得极得民心,每次爆发战事,军民争相献计,舍命厮杀,俨然一块铁板,几次交战,曹嶷没能占到半点便宜。有这三个就已经够烦的了,更恐怖的是西面还猫着石勒这头猛虎,随时准备扑出来一口咬死他!
老话说得好:再强壮的狮子也打不过两头病牛。现在曹嶷面对的可不是四头病牛,而是三头野狼外加一头猛虎,照这势头,被咬死也只是早晚的事情。为了避免自己被活活咬死,他只能鼠首两端,一边与石勒结盟一边接受匈奴汉国的任命,一边派人到宛城朝贡表忠心一边又派人到建邺去拍司马睿的马屁……在四只鸡蛋上翩翩起舞,玩得不亦乐乎,鸡蛋舞王阎老西见了都得写个五十平米大的“服”字。
现在石勒全力开拓河北,邵续实力有限,鞠彭没有争雄天下的野心,能保境安民便已满足,曹嶷最强劲的对手就变成了坐拥临淮、彭城二郡共二十一县地盘,麾下精兵多达一万二干人的李烈。他跟李烈数次交手,李烈都是先坚壁清野凭借坚固无比的工事死磕,等把他耗得筋疲力尽了再大举反击,次次都把他揍得鼻青脸肿。曹嶷担心再这样下去他别说往南面开拓了,只怕连青州都保不住,便努力跟李烈讲和,同时数次派人带着礼物来到宛城,让天子管管李烈,别一天到晚净找他麻烦。在这种背景下,派人出使青州,找曹嶷借路,他不大可能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