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的喜悦被这一桶冷水给淋得一干二净,司马范、贾攸、萧育等人都沉默下来,拧着眉头开始冥思苦想。他们都意识到,这场斩获可观的胜利并不是这场战争的终点,相反,它撑死也不过是这场席卷全国的洪流中一朵小小的、很不起眼的浪花而已。歼灭羯胡一支断后的部队并不意味着他们赢得了这场战争,真正的大难题还在后面呢。
打下襄城郡容易,但想守住却很难。
这一次司马范是亲自座镇,将南阳晋军可用之兵几乎全部压上,再加上颍川、襄城两郡豪强鼎力支持,以及石勒在颍阳攻坚战中被打得太惨,有了心理阴影,不敢放手去攻城,这才侥幸保住城池不失,下一次可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他们不可能长期放两三万人在襄城郡的,就算他们愿意,襄城郡也不见得养得活这么多长期脱产的军队。而且这里离许昌又那么近,羯胡骑兵奔袭的话转瞬即至,在这里定居,每一天神经都得绷得紧紧,稍稍放松就可能没命。一天两天还能坚持,要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这样,那大伙非疯掉不可!
贾攸说:“要不拨一笔钱,把襄城郡境内大小城池重修一遍,把城墙修得更坚固一些,比如说给城墙加上一层砖皮胡人攻城能力比较差,只要我们把城池修得足够坚固,他们想要短时间内拿下一认城池是不可能的。”
北宫静摇头:“效果有限。”
贾攸问:“为何”
北宫静说:“一来,给每一座城池的城墙加上一层厚厚的砖皮的成本十分高昂,而现在我们穷得很,想要将襄城郡所有城池都加固一遍,只怕财力吃不消。二来,就算把城池加固,也仅仅是让城中军民多坚持一段时间而已,若我军主力不能在这大平原上击败数量远多于自己的胡人骑兵,迅速增援到位,城破只是时间问题。”
李烈说:“再者,胡人骑兵迅疾如风,转瞬即至,就算我军能够及时组织起防御,散落在城外各村落的老百姓也来不及撤入城中,最后还是会惨死在胡人屠刀之下……照这样折腾法,用不着几个回合,城池周边的村庄就没有活人了,一座孤城还怎么守”他是在大草原上长大的,对草原上的轻骑兵那可怕的机动能力和源自骨子里的凶悍嗜血,那是再了解不过了,提出的问题直指核心。
司马范叹气:“是啊,就算加固城池,也只能保护城里的人,在城外劳作的人是保护不到的……要不我们发动所有人力修一道墙,从阳濯一直修到舞阳,将我方控制区与胡人的控制区隔绝开来”
李睿愕然:“你要在平原上修长城”
司马范说:“这是最好的办法了。这道墙不需要太高,有个六七尺就行了;也不需要用到大量砖石,夯土就凑合。各县动员民夫,各自负责修建一段,最后完成对接,相信有这样一道墙在,胡人骑兵想要进来的难度会大幅提升。”
北宫静拧着眉头,觉得这样做实在太过劳民伤财,但似乎又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一道横亘在平原之上的夯土结构长城自然是抵挡不住胡人骑兵的,他所能起到的作用也只是迟滞和预警。胡人骑兵当然可以在长城上拆开一道口子然后蜂拥而入,但拆开这道口子需要时间,而在他们拆墙的时候,长城后面的哨所便会点燃烽火,向后方城镇村落示警,襄城军民便会疏散民众,集结军队,准备迎战。司马范的方案是可行的,只是修一道连绵几百里的长城所需要的人力物力实在太惊人了,现在南阳、襄城都民生凋零,哪里有能力支撑起如此大的工程!
她说:“这法子倒是可行,只是如今南阳、襄城皆民生凋零,只怕没有能力承担如此庞大的土木工程啊!”
司马范说:“承担不起也得做。这道长城关系着所有人的生死存亡,相信大家会竭尽全力去完成的。”
众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纷纷表示这个方案可行,值得尝试一下。
然而,李睿去提出了反对意见:“最好不要这样干。”
司马范问:“为什么”
李睿不答反问:“为什么大晋拥有数干万人口,数不尽的财富,然而却被一帮穷得当当响的杂胡给打到亡国”
司马范没有说话。
这个问题他没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