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想死似乎也不容易,胡人大军根本就没有趁机来攻的意思,只是以近乎戏谑的姿态看着晋军狼狈撤退。这比他们趁机发动猛攻还要诛心,钱端心口绞痛,险些便如北宫静一样,一口血呕了出来!
刘聪看着晋军营垒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不禁哈哈大笑,说:“精彩,精彩!这出狗咬狗当真是精彩!”
朱诞笑说:“还没有正式开咬呢,等这司马老贼回到洛阳,跟苟晞那条疯狗正式开咬后,场面会更加精彩!”
刘聪说:“朕都迫不及待了!”冲着晋军大营大喊:“朕不杀你们,放心的滚吧,滚回到洛阳去好好表演!朕很期待你们的表演!”
匈奴汉国诸将轰然大笑。
负责断后的晋军听不清刘聪在说些什么,但胡人那猖狂的笑声他们却听得清清楚楚。这一声声大笑就把一把把尖刀,往他们心口猛扎。所有人都低垂着头颅,只想把脸藏进裤裆里去!
在所有军事行动中,在与强敌僵持不下的时候撤退无疑是最为困难的,一个不留神,撤退就会演变成溃败。现在的晋军无疑就是如此,前有胡人十几万大军虎视眈眈,后有正朝着洛阳逼近的屠伯苟晞,军心已经乱到了极点,而司马越、王衍都不是擅长军事指挥的人,他们麾下也没有擅长这方面的人才可以帮得上忙,只是匆匆的下令大军撤退,禁军先行,便以胡骑开路,着急忙慌的跑了,甚至没有给各部队确定一个撤退顺利,这不乱才叫见鬼了!司马越这支大军成分本身就非常复杂,里面有精锐禁军,有乞活军,有各路勤王军队,还有各世家门阀的私兵,部曲众多,哪怕是在打顺风仗的时候调动都不容易,现在大难临头,人人都想着赶紧逃回洛阳去看看妻儿老小,就更没法指挥了!司马越带着禁军走了之后,各路部曲争先恐后的往洛阳狂奔,一时间道路堵塞,自相践踏之下死伤甚多,有些部曲为了夺路而逃甚至不惜向袍泽挥起屠刀……
乱了,已经乱得无可复加了!
得亏胡人成心看戏,没有乘机发动进攻,否则不用走出二十里,这支大军便已经全军覆没。可即便是这样,他们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了!
司马越根本就顾不上后面那些杂牌的死活了,带着禁军一路狂奔,将那些杂牌远远甩开,朝着宜阳方向狂飙。得亏禁军训练有素,勉强维持着秩序,他跑得还算比较快,当天傍晚时分便已来到铁门关附近。
大将傅凝望着铁门关残顾的城墙在前方渐渐清晰,带着几分疲惫对司马越说:“太尉,我军几个时辰内狂奔了五十余里,已经人困马乏,掉队的军士极多,是不是先在铁门关扎营休息,恢复体力,同时也好让那些掉队的军士跟上来”
司马越咬牙说:“我可以停下来等那些掉队的军士,苟晞那条疯狗会停下来等我吗!”
傅凝壮着胆子说:“东平郡公顶风冒雪走了上千里路,一路都是急行军,就算他们先我们一步赶到洛阳,也已经是人困马乏,疲不能兴了。洛阳城中仍有两万禁军,以逸待劳,就算东平郡公是当世名将,也不见得能在一两天内拿下洛阳……”
王衍打断他:“傅将军,你是不是忘记了洛阳城中还有天子”
傅凝顿时哑口无言……
高平陵之变时,司马家所倚仗的也不过是区区三千死士,而洛阳城中光是禁军就有好几万,真打起来就算老乌龟是能与诸葛丞相抗衡的名将,也会被这几万禁军剁成肉酱。可高平陵之变却成功了,那几万精锐禁军由此至终都没有作出什么有力的抵抗,基本上是按兵不动,眼睁睁看着司马家给曹家换了房本。为什么原因很简单:一是曹爽那哥几个全出去了,禁军里一个话事人都没有,根本就调动不了,一支调动不了的军队跟不存在有什么区别二是司马懿有郭太后支持,在曹爽那哥几个带着年幼的天子出去潇洒之后,郭太后实际上就成了洛阳禁宫中的话事人,有她开口,谁敢跟那个老乌龟对抗就不怕转头自己反而变成了以下犯上的那个
同样的,此时洛阳城中虽然还有两万禁军,可群龙无首,一旦苟晞兵临城下,而天子振臂一呼,那两万禁军倒戈便是大概率的事件!
没人敢冒这样的险,也冒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