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数十骑精兵齐齐紧随,长啸惊天,马蹄践踏之声惊的大地轰隆。
眼看双方越来越近,陈拙掌刀一运,手中刀气倏然暴涨,脚下凌空一跃,腾空瞬间,回身便是一刀斩出。
刀势横扫千军,那数十骑乍见眼前一抹如水光华掠过,天地间漫起的尘嚣已被一截两段,无声而分。
不等所有人反应,陈拙收刀落手,已然战毕。
直到骑阵再进,忽听有人嘶声惊呼:“快看他们的胸口!”
众人凝神瞧去,俱是一阵倒吸气,盖因马背上的那些人已无生机,早已毙命。
而他们的胸口忽见皮甲断裂,血花逐一绽放,喷薄而出,凄艳惊心。
一记横向的斩痕,几乎笼罩了所有的人。
乞伏国仁还在提矛冲杀,忽觉不对,下一刻身前长矛从中截断,一抹狰狞刀口已在胸膛显现,剧痛加身,血箭冲脸,他本是不可一世的神情先转惊愕,然后再转骇然,接着头也不回的转身就逃,亡魂皆冒。
没去看身后众人的表情,陈拙不紧不慢的跟上了前面的乞伏国仁,飘然远去。
身后数十骑则是顺着前冲之势又赶出一截,才见一截截横断的身子滑落坠地,只剩下战马托着骑坐的下半身在原地踱步。
“不得了啊,这是天大的事情,武悼天王再现江湖,这天下恐要大乱啊。”
“他这是向北去的吧,听消息苻坚大军早已开拔,难道是打算以一己之力独斗百万雄师?”
……
直到陈拙远去不见,众人方才长出一口气,议论纷纷,神情由先前的战战兢兢变得激动不已,各方势力的耳目眼线也在动身回赶,传回这惊天的消息。
暮色初降。
呼啸的风声掠过旷野,带起阵阵鬼哭也似的呜咽,卷起朵朵磷火,也露出了底下的尸骸。
白骨蔽平原,鬼火漫人间。
陈拙一路走走停停,步伐不紧不慢,看着沿途一具具的尸骨,他的眼神似也成了鬼火。
“你还打算跟我多久?”
他突然止步,目光落在一块裸露在外的岩石下,两具一大一小的尸骨正蜷缩在那里,有些零散,许是被一些野兽啃食过。
陈拙当然不会对死人讲话,也就在他话音出口不久,身后一道身影自暮色中闪了出来。
正是燕飞。
燕飞不卑不亢地道:“在下燕飞,见过前辈!”
陈拙并未抬头看他,而是抬指一挥,一缕刀气飞过,将那岩石击的粉碎,掩埋了两具枯骨。
他头也不回地道:“再跟着我,就要到北边了。”
燕飞气息轻吐,望着面前这道令人颤栗的背影,干脆道:“前辈,杀胡令之事万不可再行。”
陈拙终于偏了偏视线,睨了对方一眼,然后淡淡道:“虚伪!”
燕飞闻言苦笑,想他闯荡至今,行侠仗义之事做过不少,但“虚伪”二字还是首得。
陈拙埋好了尸骨,又再次动身,燕飞紧追不落,凝声劝道:“前辈,昔年之事早已成为过去,如今您既是世外之人,又何必再起祸劫,逍遥快活岂不最好,况且胡族之中亦有心地良善之辈,当年胡人死伤数百万……”
他语气很快,也很急,还有些紧张。
陈拙点点头,像是不否认对方说的话,轻声道:“小子,道理谁不懂,但如果懂了就意味着一切可顺应法度道理,天下间哪还会有这么多的厮杀?那些人觉得胡人死了数百万是笔血债,可汉人死了千百万又该找谁报仇?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就是一命抵一命,也得抵够数目才行啊。”
顿了顿语气,陈拙说出了心里话:“我就是想自此将胡族灭之,绝之,杀之,尽之,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淡淡的话语,暗藏滔天杀机。
“其实,最该杀的还有几人,或者准确的说,是该灭了那几教。”
燕飞听到这些话只觉得陈拙行事太过狠辣决绝,心中暗自叹息,又不知该如何劝阻,只得一面运气提息紧追,一面问道:“不知前辈说的几教是?”
陈拙看向他,铁面下传出一声怪笑:“小子,你可得听好了,我要灭的,是儒、道、佛三教,连同魔门,都不例外!”
燕飞这下是彻底懵了,那三教岂是说灭就能灭的,从古至今,儒、道便为百家翘楚,天下豪杰英才、群雄高手,多是脱胎于二教;再有势教西来,佛门渐盛,又成佛、道相争之势,三教你来我往,可谓占尽天下气数,余者皆为庸碌之辈。
如今这人竟然放言要灭三教,这岂止是语出惊人,这是想把天都捅个窟窿。
再有最后一句燕飞更是搞不懂了,冉闵出自“魔门”,如今怎得又要灭了魔门。
莫不是人老了,活的魔怔了?
就在燕飞胡思乱想,思绪纷乱的时候,陈拙才补充道:“说的也有些不对,我要灭的,是各家武道传承,至于教化之理嘛,自然得留。”
燕飞倒也不觉二人生分,蹙眉追问道:“这是为何?正因武道各家成百花争艳之势,才能开拓武道前路,以致群雄辈出,前辈若绝了几教传承,岂非绝了天下武道。”
陈拙突然长叹一声,他也是再次履足此间之后,明白彻悟了不少事情。
包括当年那甲子之约,以及石书上的字是何含义了。
“绝武道,断虚空,陆地真仙,其祸无穷,甲子为限,决战人间。”
但真正有实际意思的,还得是前面六字。
他幽幽道:“这天下风起云涌,看似不过江湖胜负之争,然历朝历代,王朝起落,江山易主,皆逃不过几方大教的影子,佛门、道门、魔门、儒家,四教门人争的当真只是一时胜负?”
燕飞一时语塞,他何曾想过这些。
见其皱眉苦思,陈拙才吐出两个字来:“大势!”
燕飞眼神一亮:“大势?”
二人拉的越来越近,脚下走转腾挪,健步如飞。
陈拙嗤笑道:“何为大势?天大,地大,人亦大,这天下之主,就是最大的势,哪教争得,自是迎来数百年的昌隆;西汉兴道,又崇儒道,百家凋零;魔门墨夷明辅佐冉魏,也是想要一夺大势;如今北边的的’弥勒教‘又辅苻坚,想要与南边的儒、道相争……你说说,他们这些推波助澜的是不是乱世之罪魁啊?”
燕飞眉头紧锁,脸上看似没有多少表情,心里实则早已泛起惊涛骇浪,口干舌燥。
如此想法,他是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敢想的。
着实太过倒反天罡,儒、道二教自孔圣、老子之后,早已根植人心,历朝历代为多少世家名士推崇,此言若是传了出去,必是难逃世所不容的地步,哪怕灭的只是武道传承,也是泼天大祸。
而且这哪是灭三教,恐怕天底下有名有姓的势力门派都难能例外。
陈拙幽幽道:“你错了,若真有那么一天,不是他们容不下我,是我容不下他们。”
燕飞心神一凛,才觉身旁人竟有窥人心思之能。
但他还是神色凝重的沉吟了片刻,而后十分认真地道:“前辈此言太过决绝,若真是这般,只怕日后武道萧条,前路断绝,再过个千百多年,世上人恐已不知真气内力为何物……”
剩下的话,陈拙没有再听,他缓缓止步顿住,深深看了燕飞一眼,然后垂目出神,眼皮急颤,宛如联想到了什么,仰望苍天。
“莫非,后世武道没落之因在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