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临转身之际,这些人留下了一句话。
“那就劳烦给他姓陈的传句话,甭管他逃到天涯海角,会有人找他报这血海深仇的!”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变了脸色。
八卦门虽以程庭华为掌门,但一明一暗,尹福当年便为暗门弟子出身,如今八卦暗门弟子也多是由其调教出来的,干起杀人的活计那可是一个比一个心黑手狠,走的就是个暗杀路数。
“那伤口我看过,有些古怪,虽说有和我那徒弟交手的痕迹,但心窝那一刀不太对。”
哪怕陈拙已经亲口说过尹福是他杀的,王五也不会相信。
左宗生急道:“师父,师弟老早就跟我说过,他杀人只喜欢在两肩之上下功夫,绝不会在人心窝捅刀子,更不会趁人重伤出手……”
王五扭头怒斥道:“尽是些废话,我也信他,可那有什么用,莫说他走了,便是他没走你以为这件事儿能说清楚?”
左宗生忙问,“那咋办?”
王五沉声道:“没什么好说的,既然他不想说明白,那就有不说明白的道理。”
程庭华语气复杂道:“说不清楚的事情,只能拳脚上论。江湖来去,不过一横一竖,这件事儿只能靠他自己了,扛过去,一飞冲天,扛不过去,成了别人的踏脚石,被人打死。”
老人说完又回头看看身后的朝云,这丫头彻夜未眠,眼下又得知陈拙不告而别,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眼神恍惚。
“别慌,那小子也是为了保护你,跟我们几个老东西在一起,守着一大堆破规矩,难展拳脚,这一走天底下八成又得出个不得了的人物,迟早会再见的。”
众人沉默半晌。
左宗生忽然红着眼问,“师父,这京城还守么?”
王五看了看自己的断臂,又看看身后俱有损伤的众人,望着那一张张疲惫的面孔,似乎比昨天又少了许多,他长呼出一口气,眼中倦意更深,“吾等虽有心杀贼,却已无力回天,罢了,回去吧!”
很快,又有人送来消息,西太后出逃前发下上谕,视义和团为乱国之贼,乃京津陷落之祸首,命各地清军予以剿灭。
外敌未清,本就举步维艰的义和团立时又遭清廷围剿。
两方夹击之下,不少豪侠义士、残存的团民,尽皆心灰意冷,散向各方。
受王五之邀,程庭华携家眷、弟子去往了河北避难……
立时数月,席卷北方诸省声势浩大的义和团运动,终是大势已去。
……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京城外的一支车队里,马车上,有一刀眼汉子正精赤着上身,屈腿而坐,面无表情的吃肉饮酒,任由身旁须发半白的老者在他身上下刀剜肉,将嵌入皮肉中的火枪弹丸一一取出。
老大夫看着面前人满身的窟窿,居然还能风轻云淡、无动于衷的吃饮随意,嘴唇不由得颤了颤,但下刀的手却很稳,烈酒煮过的刀子贴着精悍紧绷的皮肉划开一道血口,已开始挑筋拨肉,将弹丸给剜出来。
“用适才煮过的针线缝上。”
刀眼汉子开了口,嗓音沙哑,似金铁刮擦。
这时,马车外有人说道:“大护法,东西已经给梁姑娘送去了,王五爷他们也已逃出险境,只是八卦门那边出了点动静,因那尹老鬼的死发下了江湖悬赏,誓要找您出来……还有人说您行事不端,背叛师门,入了……咱们圣教……沦为邪道一流……用不用属下让他们永远闭嘴?”
刀眼汉子神情不变,轻声道:“随他们去说吧,放眼古今英雄,成大事者,有哪个不是在正邪黑白之间呼风唤雨呢……我不做英雄,但我欲成大事……让人把那些投效洋人的货色都杀了吧。”
马车外的声音回道:“已经在动手了。”
刀眼汉子瞟了眼外面的狼藉世道,一放帘子,合上了眼。
“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