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刘彻的想法跟后世那些催着女儿结婚,觉得离婚的女儿都比大龄未婚的女儿强的男人没什么两样,他宁可女儿嫁过去就守寡,愿意怎么搞怎么搞,也不会乐意看到女儿根本不嫁人,就这样胡混。
见刘彻脸色糟糕,陈阿娇就嗤笑一声:“你们男人啊,就是这样,真以为女人离了男人就活不了吗?算了,懒得跟你多说,反正阿姝的事情你别管!”说着,不等刘彻再多说什么,陈阿娇转身就走,留下刘彻脸色阴晴不定起来。
刘彻自个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仔细琢磨了一下,居然觉得陈阿娇说的话挺有道理。他睡了一夜,第二天就干脆回了宫,不知不觉就去了卫子夫宫中。
卫子夫如今也在忙着给诸邑公主准备嫁妆,诸邑公主嫁得不算好,就得在嫁妆上弥补一番,卫子夫其实私产并不算多,她还是夫人的时候,刘彻那时候偏爱她,因此赏赐很多,但是做了皇后之后,额外的赏赐就没有了,当然,皇后是有俸禄的,另外也能调动少府的资源。但是卫子夫这个人谨慎惯了,哪里会随意挖少府的墙角,因此,椒房殿这边大多就是凭着皇后的供给过日子。孩子多自然有好处,供给也多,但是这些是物质,并不是钱财,所以,轮到诸邑公主备嫁的时候,卫子夫难免就觉得有些捉襟见肘。
原本卫子夫是打算带着阳石公主一起的,结果阳石公主近来总是蔫蔫的,卫子夫也能理解,便也不为难阳石公主了,这会儿开了一堆箱笼发愁,结果刘彻就过来了。
刘彻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公主出嫁,虽说少府会准备一份相应的嫁妆,但是一般情况下,除了皇帝皇后会有额外的赏赐之外,生母也会贴补一部分。刘彻早就想好了,等到诸邑公主出嫁前夕,给这个女儿赏赐几百金就行。但是卫子夫这个做母亲的,虽说知道刘彻的心思,还是想要多为女儿准备一些东西,华而不实的就算了,诸邑公主不缺撑门面的东西,缺的是实惠。她嫁的是次子,虽说封了个封君,但是又没有食邑,所以没什么实惠,日后小夫妻生活,还是得有足够的钱财产业才行。卫子夫自个也没什么产业,也不好直接下手从少府挖出什么产业来分给诸邑公主,毕竟,她下面还有两个女儿,给了一个,后面两个呢,回头刘彻知道了,难免要有想法。所以,也只能在其他上面谋算。
刘彻对于卫子夫的一片拳拳爱女之心是真没什么感觉,男人嘛,想东西本来也没这么细,一个公主出嫁,各种各样的东西加起来有个千金的嫁妆就已经算是很丰厚了,何况他还打算额外赏赐几百金呢,如今他自个财政都紧张,再想要多给,那也是不可能了。
诸邑公主这些日子比起以前来深居简出,出来拜见了刘彻之后就退下了,阳石公主也是一样。姐妹两个退下之后,卫子夫才歉意地说道:“这些日子,妾忙着张罗女儿的婚事,倒是怠慢陛下了!”
刘彻笑道:“难道就不是朕的女儿了,这算什么怠慢!”
卫子夫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这个嫁出去了,下面还有两个呢,一想到,妾都有些舍不得!”
刘彻脱口而出:“舍不得就多留几年,大不了就不嫁了!”
卫子夫却是心中一沉,对于刘彻来说,其实女儿嫁谁都是一样的,但是,对于卫子夫,对于刘据,乃至对于卫家来说,那是不一样的,嫁个好驸马,那其实就是多个盟友。像是当利公主和诸邑公主其实都是内部消化了,并没有起到这个作用,但是阳石公主和石邑公主,卫子夫却希望能够有一门合适的婚事,即便不是列侯,而是朝中九卿家的公子,那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毕竟,刘据需要更多的助力。
但是听刘彻的意思,很显然没打算在这事上费什么心思,居然连大不了不嫁都说出来了,卫子夫顿时就着急了:“陛下,女孩子花期就那么长,哪有不嫁的道理!”
刘彻听到卫子夫这般着急,对比陈阿娇的淡定,顿时就难免有了些想法,当然,他嘴上肯定是不会说的,只是笑道:“就算要嫁,也得挑好的嘛,咱们家难道还担心什么算赋?”当初惠帝在的时候,颁布了一条法令,女子十五不嫁,就得交五倍的算赋,后来虽说改了,但也是要逐步上调的,一般人家是真交不起这个钱,所以民间女子往往早婚,但是对于贵族来说,谁家缺这点钱,因此,晚嫁是正常操作,皇家更是不用在意这个。因为这年头税赋是分开的,税是给国库的,赋是给皇家的,也就是说,这个钱本来就是给老刘家的。
卫子夫气苦,在当利公主和诸邑公主身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这两人可都是年龄差不多了就定了亲,当利公主更是嫁得很匆忙,结果如今你又来个不着急了!当然,当利公主那个是有着自个作死的缘故,好好的长公主,硬是作没了,刘彻觉得留在宫里都碍眼,自然得早婚,早点嫁出去,好叫刘彻忘了这回事。谁知道这位作死没上限呢!至于诸邑公主,也只能说是因为公孙家那边年纪也不小了,人家也是想要早点成婚的,你这边不嫁过去,那边原本就是卫青的死党,跟自家关系一直很好,男人嘛,难免好色,你不早点嫁过去,过去之后一看,人家姬妾一大堆,甚至庶出的子女都有了,就算不记在族谱上,不也碍眼?
在这种时候,大家永远不会在自个身上找原因,只会想着别人的错处,卫子夫又知道前儿个刘彻去了骊山,虽说没想到刘彻会去见陈阿娇,但是肯定是见到风瑜了,只怕觉得这个女儿稀罕,舍不得出嫁了,这才脱口说出这样的话。饶是卫子夫知道刘彻这个人从来不是长情的,这会儿也是一肚子的火气。对女人也就算了,男人嘛,多半是喜新厌旧的,而且,当初陈阿娇被废,有一个原因就是善妒,因此到了卫子夫这里,就算是宫里女人再多,刘彻再好色,也是从来不敢流露出半点嫉妒的。反正她皇后的身份稳稳当当的,自个当初得宠的时候,便是李夫人也不如,儿子还做了太子,自个没什么不知足的。但是到了如今,卫子夫猛然发现,原来在刘彻心里,永远有个人是不一样的,哪怕她被废了,连同她的女儿也被爱屋及乌,这算什么呢?
存了这样的想法,卫子夫跟刘彻说话的语气就有些没滋没味起来。刘彻这个人又不是傻的,他瞧着语气不对,但是又觉得没什么问题,干脆也懒得继续跟卫子夫说,一边琢磨着卫子夫如今真的是做了皇后,做了太子亲妈了,满心里头都是算计,一点都不像是当年,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实在是没意思透了,当下便起身说道:“行了,孩子们的婚事,暂且不用着急,说不定过几年就有什么青年才俊呢!便是现在,多留几年也无妨,公孙家难不成还敢跟咱们家要强?”
刘彻这话说得理所当然,卫子夫却不能理所当然,她一向与人为善,人设就是贤惠良善,大臣们有什么为难的事情,找人求到皇后这里,皇后一般都要转圜的,所以,比起大家私底下说老刘家刻薄寡恩,大家都觉得皇后不错。实际上,这也是老刘家一贯的做法,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不过以前一般是皇帝跟太后,像是吕后,就是个狠厉的,惠帝呢,素来就性子软,到了文皇帝那边,文皇帝脾气其实不错,但是在关键问题上,也是很犟的,当初周勃算是从龙功臣,但是最终依旧差点没被饿死在狱中,陈平也就是死得早,要不然,也难得善终。毕竟,就算孝文皇帝是被这两位扶上皇位的,但是这两位都沾了老刘家的血,孝文皇帝能忍才怪!那时候,薄太后就是个会帮忙求情的。到了孝景皇帝这里,唱红脸的就变成了窦太后,老太太年纪大了,心软,犯了非原则性的错误,求到老太太那里,一般都是能逃出一劫的。但是人家都是母子,结果到了刘彻这里,太皇太后和太后相机薨逝,唱红脸的变成了卫子夫,如今刘彻还能忍着,毕竟卫子夫娘家实在是得力,但是,卫子夫一直这样,刘彻其实心里未必舒服。
卫子夫自个没觉得什么异常,她素来是个贤淑的性子,总不能没事去为难女婿,因此,刘彻这么一说,卫子夫也就是那么一听,该如何还是如何。即便诸邑公主从伺候的人那里听了一嘴,很是心动,她对这桩婚事并不是很满意,能多留几年也是好的。回头要是公孙家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自个也有理由搬到公主府去住,到时候日子也就舒服了。但是诸邑公主这么想,卫子夫却不这么想,她找太常算了黄道吉日,就选了一个比较近的日子让诸邑公主出嫁。
诸邑公主从小跟着卫子夫长大,又知道自家姐姐其实几乎就是卫子夫亲自送走的,既然卫子夫下了决定,她也不敢反驳,最终憋屈地答应了下来。
刘彻却很不爽,虽说卫子夫做了决定,刘彻并没有拆台的意思,但是,刘彻就觉得卫子夫这般做,是压根没将自己的意见放在眼里,自己都说了,女孩子可以多留一阵子,结果她还是选了这个日子。刘彻愈发意识到,卫子夫做了皇后之后,与自己再也不可能是一条心了,人家要名声,要地位,要忠心,至于他这个天子,是完全可以先放到一边的,毕竟,自己已经废了一次皇后,起码在相当长一段时间是不可能再废后了。何况,废后不只是家事,这是国事,卫子夫并无什么过错,相反,大家都觉得这是一位贤后,也不像是之前被废的薄皇后一样无子,在这样的情况下,她除非真的谋反弑君,否则的话,她这个皇后的地位是真的很稳当。这年头,皇后也是要被尊称一声陛下的,有着相当的权柄,所以,她自觉自己这是翅膀硬了?
刘彻心里在小本本上记了一笔,面上却是并没有表现出来,对卫家人与以前并没有什么区别,诸邑公主出嫁的时候,该赏赐的也给了,甚至还给公孙家赏赐了不少东西,私底下遇上公孙敖,还要说笑几句,表示以后就是亲家了云云,弄得公孙敖一边诚惶诚恐,一边又难免生出几分得意来,再次对自己当年冒着得罪窦太主和陈皇后的风险救了卫青的事情自得一番,要不然,自家这个情况,嫡长子想要娶公主都困难,何况是次子呢?
而此时,陈阿娇却在跟风瑜说道:“别听人家说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话,你那位三姐啊,嫁过去之后,能将日子过好才怪!”
陈阿娇这句断言没出三个月,就听说诸邑公主跟驸马大打出手,驸马直接破了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