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内阁次辅汤意行脸色严峻的站在那里,见张士波进来,只是不咸不淡的点了个头。
张士波前后看看,发现没有武安伯顾彼之的身影。
他心里微微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但还未等他想通,嗡嗡作响的大殿内肃然一静,打断了他的思绪。
张士波回过神来,就看见皇上风风火火的大步走进来,坐在上首的龙椅上。
这也就意味着今天的大朝会开始了。
户部侍郎严均上前一步,奏对各府邸报:
“微臣请奏,现全国三百二十八座州、府,一千五百七十三座县,都已将今秋粮食产量及税收上报户部,据各府上报之数统计,今年粮食产量共一千三百四十万余石,税谷一百三十万四千余石。”
此话一出,惊起满室哗然——
虽然诸多大人们多少知道些风声,但是确切的数据出来之后还是觉得很震惊,知道产量不高,却没想到产量这么低。
张士波站在群臣之首,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
户部尚书何广为补充道:“各州府上报的今年秋收粮食产量均不尽人意。这些税粮就连年初放开的赈济的粮仓都填不满,可以说这一年国内的粮食储备不禁没有增加,反而越来越少了。”
众臣交头接耳,朝中议论纷纷,仿佛又要向着如同菜市场一般的聒噪前进。
“这可如何是好”
“此乃民生大计,如此下去,恐怕要动摇我朝国本啊!”
“今年怕是又要有流民了……”
汤意行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他身后有大臣见他不说话,急了,问策请教道:“汤相公快快出谋划策,您点子最多,为我等指点迷津啊!”
这时候御史台的众人仿佛约好了一般,义愤填膺,纷纷站了出来。
“汤相公能说出什么良策来!今年下种的粮种全是武安伯的夫人献上的!汤相公和武安伯关系甚佳,说不定就是他们背后串沆瀣一气,串通好的!”
“哎!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不理睬与他们争辩的其他人,御史们直接高举笏板,上奏皇上:
“臣弹劾武安伯及其夫人,所献粮种皆为废种,粮食产量不仅没有达到他们口中夸夸其谈的数目,反而比之原来还要减产许多。此行上欺天子,下愚百姓,实乃荒唐至极、十恶不赦!”
“微臣附议!”
“微臣弹劾户部尚书何广为、侍郎严均,罔顾皇恩,监察不力,造成今日之局面,此二人罪责难逃。”
“臣附议!”
皇上沉着脸坐在轮椅上,一言不发的望着底下热闹的像菜市场的场面,面色阴沉。
郭常听着御史们的弹劾,老神在在,心中底气十足,既然上报到京城的数据已成定数,那么说明他们的谋划和布局已然成功,局势已经定下来了,武安伯一家再想翻盘,难如登天。
终于,静坐高位的皇上听不下去了。
“够了!”
朝堂为之一肃,但是虽然朝堂之上安静下来了了,可是朝臣们的心里仍然翻江倒海,已经有聪明人看出来了,这是一场世家向新贵发起的战争的冲锋,更甚者,这场发难表面上是在针对武安伯,实际上,世家的剑锋所指乃是换皇位上那个登基不满一年的新帝。
皇上脸色晦暗不明地扫视了场下心思各异的臣子们,半晌,淡淡道:“传武安伯。”
“传武安伯——”唱礼太监嗓音高亢悠扬,将声音一层层传出大殿,嘹亮的声音缠绕着秋风,更为朝上平添几分紧张。
张士波心中微微一动,听这动静,武安伯原来竟然就在宫中吗那为何没来上早朝呢他心中微微不安,总觉得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还未等他想通,顾四已经进入大殿了。
他并未穿着日常朝会用的武安伯身份的礼服,而是身着鹰扬卫指挥使的甲胄。
虽然他没有携带武器,但是一身甲胄仍然带着满身腥风血雨。
此举让在场的诸位大臣有些惊惶,身着甲胄上殿,难道有什么不臣之心毕竟上一个身着兵甲打入金銮殿的此刻正在皇位上坐着呢。
武安伯这是因为知道犯下大错,怙恶不悛,要造反吗
还是说,这一切都是皇上的授意呢
有人偷偷瞥了一眼皇上,见他并无多少意外,心中有些了然,也放下心来。
汤意行也波澜不惊,不见有什么意外的神色。
张士波皱了皱眉头,心头不解,他手指烦躁地点了点身侧的官服,一定有一件什么事情他还未想到。
顾四不顾周围的窃窃私语,沉默地走上前,只有身上的甲胄随着他的步伐发出有序的“咔咔”声。
“臣顾彼之参见皇上。”
走到大殿正中央,顾四适时行礼,并未出现任何朝臣们想像之中的大不敬的行为。
皇上摆摆手,示意他站起身来。
顾四从善如流,站起身。
皇上问他:“顾卿,众位大人弹劾你和你夫人,欺君愚民,所献粮种皆为废种,粮食产量不仅没有达到你们承诺的数目,反而比之原来还要减产许多,对此,你有什么可说的吗”
顾四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道:“若事实如此,臣当一力承当罪责,无话可说。”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一位御史便如同饿狼见了生肉似的,急忙道:“武安伯,看来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倒叫人高看你一眼。”
顾四有些奇怪地看向这位有点着急的御史,道:“这位大人,顾某只是说若是事实如此,顾某当然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可若是事实并非如此,那顾某何罪之有”
御史梗了一下,道:“证据确凿,各州府上报的数据难道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吗”
顾四却并没有搭理他,反而直接拱手朝向皇上,道:“微臣弹劾内阁首辅张士波、吏部尚书郭常等人,结党营私、串通、瞒报、私自截取各州府税粮,一手遮天、收受贿赂、纵容手下谋财害命等十余条罪过,人证物证俱在,罄竹难书,罪无可恕,请皇上圣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