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南溪头也不回地跑出包厢,逃离纸醉金迷的娱乐场所。
再进入室外高温环境,站在人流,车流不息的街道上,她身体没有半点回暖,反而感觉浑身冰冷,如至冰窖。
行尸走肉般前进,她想起淼淼的葬礼刚结束那会儿,斐然姐姐提醒她留心云珂,不论任何时候都要保护好自己,她那时不以为然,也觉得自己跟云珂已经坦诚相待,没什么好提防的。
现在只恨自己傻,一步步掉进云珂编织的网里,越陷越深,傻乎乎地期待跟云珂的婚礼。
还在她身边虚耗了五年。
元南溪回想起来都觉得窒息。
她闭眼深呼吸,挎包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她打开包看一眼,重要证件都在里面,屏幕上来电显示人是云珂。
她将手机从包里取出,指尖颤抖着滑动接通键。
云珂的声音带着醉酒的不清醒以及明显的试探,“南溪,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元南溪用力握紧手机,心道包厢里云珂的朋友说得对,她真的很会演,不去做演员可惜了。
云珂还想继续演,可她再也不会奉陪了。
“云珂,我们到此为止,以后再骚.扰我,我会直接报警。”
珠玉般好听的声音不再温柔充满爱意,而是带着一种冷硬的决绝。
元南溪把电话掐断,云珂的联系方式彻彻底底删除拉黑。
云珂再打,已经无济于事,踉跄着要起身。
好友提醒她,“云总快去医院看看头吧,哄人也不急于一时,云总平日不是总说这元家大小姐最是单纯好哄了。”
“是啊,南溪最好哄了。”
云珂抬手摸摸额头,一手的血,头昏眼花,她跌回去,整个人陷进卡座里。
心乱如麻,但她还是坚信南溪会回来。
毕竟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五年的感情,就连薄情如她,也没有信心说忘就忘。
南溪又最是重情,比她还容易心软,她不信南溪真能离得开她。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晾一段时间可能就好了。
下定决心跟云珂断干净后,元南溪僵在原地,一时不知去向何方。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再也不要回云珂的地方了。
即使还有行李没有收拾,她也顾不上了,身上有重要证件已经足够,去哪里都可以,只要是没有云珂的地方。
心底冒出这个想法后,她猛然发现这五年,自己除了工作竟然都在围着云珂打转,外企的工作也因为淼淼的葬礼还有准备跟云珂的婚礼辞了。
忍不住想:如果当初没有遇到云珂,没有跟云珂在一起,她现在会在哪里会是怎样的元南溪
她站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儿呆,身边人来人往,经过时大多视线都会在她身上停留几秒,甚至还有试图搭讪的。
回过神,她朝前面公交车站的地方走去,站在那里装作等车,实际还在思考下一步要去哪里。
正值暑假,旁边过来了一支朝气蓬勃的大学生队伍,说要去偏远山区支教一个月,马上就要出发,但有个队员临时查出重症住院了,去不了。
少了个人,扛着蓝色支教队旗的队长正为难。
元南溪猛然想到从前的自己。
心尖颤抖着迎上去,鼓起勇气询问:“请问...我可以去吗”
季斐然这次是为元淼的死提前回国,怕她不在南溪再受到其他伤害,在美国的主治医生也花重金请了回来。
顾亦寒和姜欣艾都私下打趣:“季总这真是千万里追妻,路漫漫其修远兮。”
当然不敢当着季总面说。
帮着南溪办完元淼的葬礼后,季斐然就忙着查元淼住的医院供电系统故障停电的事,还有那通被云珂及时掐断的电话,她问过南溪,元淼有没有给她打过电话,南溪说没有。
南溪根本不知道元淼醒过。
季斐然觉得元淼醒来第一个打电话给她一定是想告诉她些什么。
还有值得注意的一点是元淼住的这家医院是云氏私有,这意味着无论云珂想做什么都有很大的可操作空间。
元淼醒来,云珂没有第一时间通知南溪,甚至南溪到现在也不知道元淼醒来过,她有理由怀疑云珂根本不想让元淼醒过来,所以动手做了什么。
她甚至猜测五年前,导致元淼变成植物人的车祸也与云珂有关,而元淼知道些什么,所以云珂才会因为害怕事情败露而隐瞒元淼曾经有醒过来的事实。
当然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警方办案讲证据,她咨询过在公安系统中的人脉资源,对方表示没有证据根本奈何不了她心中怀疑对象。
她必须拿出有力证据。
思来想去,她决定顺着最明显的一个切入口深入查探,让姜欣艾重点去查了那个跟她有不到两分钟短暂通话的护工,线上线下沟通,那位护工阿姨都表示自己当时在门外没有听见什么特别的动静,坚称:元小姐走得很安详。
言外之意是没有蓄意谋划,暗示她们不要再调查下去。
季斐然线上听出这位护工阿姨言辞闪烁,线下询问的姜欣艾回来也表示这位护工阿姨脸上藏不住事,明显是有所隐瞒,但棘手之处在于这位护工阿姨怎样都不愿意松口。
给钱也不行。
“如果真有隐情,云珂只会比我们更快掏钱,哪里轮得到我们。”季斐然理性分析。
顾亦寒追问:“那怎么办”
季斐然将手上这份五年前的调查资料放下,又拿起一份新的,吩咐道:“继续跟着,只要是凡胎,总会有松动的缺口。”
除了亲自寻找蛛丝马迹,季斐然还联系了一位厉害黑客,这位黑客曾经有一段时间疯狂迷恋她的画,狂到黑进了她公司里安保系统最强的电脑,表达这种强烈的喜欢。
季斐然当时还没有完全挑起季氏大梁,有时间作画,没有报警,而是选择了送这位粉丝一幅画,黑客粉丝十分感激,此后再没有过激行为,并表示以后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可以随时找她。
她让顾亦寒调出公司电脑数据库,查到了当时黑客给她留下的联系方式,是一个企鹅号。
她用自己的号搜索,出来一个头像是黑衣蒙面女刀客的号,昵称也是“黑衣蒙面女刀客”,她点击添加。
那边秒通过,对话框里弹出“你们已经成为好友”字样。
没等季斐然阻组织好语言,那边好几条信息直接轰炸过来。
黑衣蒙面女刀客:[季大佬]
黑衣蒙面女刀客:[喵喵喵-]
黑衣蒙面女刀客:[咱们对个暗号。]
季斐然看向姜欣艾,示意她帮忙看看之前留下的聊天记录有没有什么暗号,姜欣艾摇头说没有。
对面还在信息轰炸,黑衣蒙面女刀客连发来好几条:[喵喵喵-]
像是某种提示。
季斐然修长手指落在键盘上,别扭,缓慢而不确定地敲下这三个字:[喵喵喵-]
一旁的顾亦寒和姜欣艾捂嘴偷笑,她们季总这算不算为爱卖萌。
对视后得出的结论是:算。
黑衣蒙面女刀客:[暗号正确。]
看着对面发来的四个字,季斐然松了口气,那边依然显示正在输入中,这次没有信息轰炸,好半晌发过来一句:
[季大佬这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啦]
向日葵:[对。]
黑衣蒙面女刀客:[季大佬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说来听听。]
季斐然简单说明了自己的需求,问她能不能做到在技术上还原凶案现场。
她明确怀疑元淼的死是云珂导致的,但她没说具体事件,只大体描述,先试试对方的反应,毕竟还不知道对方真实身份。
之所以会找这位黑客是因为知道现在有种技术可以通过窗户,光线折射原理还原现场画面,但有实效性,多用于公司商战,实时投射竞争对手重要决议现场,对过去的事没有办法还原。
况且就算以她的人脉资源找得到人也难以光明正大去现场调查,计算各种数据,还原成像。
这位黑客粉丝是最好的选择,能力强且神秘。
[原来是这样啊。]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我可以帮忙试试。]
[可能需要很长时间,这种事没人能完全有把握,我先试着恢复云氏私医故障停电前的监控数据,看能不能找到有用信息。]
季斐然看到“云氏私医”四字时无声敛眸,黑客似乎很了解她。
顿了几秒才回复:
[好。劳烦费心,不管成功与否,都有重谢。]
[不愧是季大佬,豪气!我正好有一样想要的东西。]
[什么]
[季大佬的幸福。]
季斐然一怔,顾亦寒和姜欣艾大叫不好,“季总,这不会是你的私生女友粉吧这是要你以身相许的节奏啊。”
季斐然比她们两个冷静多了,“先问清楚,别急。”
然后她给对面热情的粉丝回了一句: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顾亦寒和姜欣艾:
说好的先问清楚呢
那边发来满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知道呀,我说的就是季大佬跟元家大小姐要幸福,赶紧表白吧,急死我了。]
原来是个c粉,顾亦寒和姜欣艾松放松下来,差点就准备给季总雇一票保镖随行了。
季斐然也松了口气。
回复:[谢谢,我会努力。]
[真的吗那我去办事了,季大佬你也要抓紧啊。]
[嗯。]
这是季斐然第一次在社交软件上跟人尬聊这么长时间。
顾亦寒和姜欣艾也觉得新鲜。
“季总,我觉得这小粉丝说得对,季总您得赶紧表白啊,不然事情没查清楚,元家小姑娘跟云珂婚期到了,真结婚了怎么办”
“不会。”
季斐然合眼,抬手捏捏眉骨,“还有一招没出。”
顾亦寒和姜欣艾同时问:“季总还有什么招”
“公司这边多盯着点云氏,这次不能再让云珂有喘气的机会了,还有件事交给亦寒去做再合适不过。”
顾亦寒站直身子,激动问:“什么事啊季总。”
“打黄。”
季斐然笑了笑,“你跟江洁私下有接触,这些应该很清楚。”
顾亦寒脸霎时间涨红了,她还以为自己跟江洁私下去那些地方见面瞒得很好。
“季总,原来您知道啊,我...”
“不用解释,我不干涉你的私人感情,只要你能明白什么话不能对外说。”
“我明白,季总。”
姜欣艾亦在待命,“季总,我做什么”
“护工阿姨那边的缺口就由你负责找。”
“我们三线并行,总不会一条都进行不下去。”
顾亦寒和姜欣艾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催:“季总,您这条线什么时候前进啊”
顾亦寒这边算是彻底把江洁给渗透了,江洁浪迹情场多年,也在顾亦寒身上栽了跟头,即使知道她是季斐然身边的重要角色,还是甘愿沉沦。
两人的暧.昧关系是通过元南溪打电话找季斐然搭桥建立起来的。
都是不轻易相信爱情的人,最终给她们关系的定位也只是快乐只在今朝,出于本能的吸引,干柴.烈火但又不谈感情,约定不去想以后,保持十分纯粹的开放关系。
在这种关系中,先认真的人就输了,江洁觉得顾亦寒就是来克她的,不知道从哪一刻起她不再满足于单纯的炮.友关系,开始幻想来一段跟云珂和南溪那样谈婚论嫁的感情。
顾亦寒觉得有违初衷,不再搭理她,她撤回更进一步的要求,保持原样,顾亦寒才又肯见她。
可她还是藏了暗戳戳的心思想在细节之处攻略她。
她故意每天跟顾亦寒报备行程。
也会透露参加了什么场子或聚会,细数找她搭讪的人数。
最后告诉她自己一个也没碰。
顾亦寒也有些上头,不过比起虚无缥缈的感情,她更热衷于从江洁那里收取情报。
情到浓时,江洁会抱着她,告诉她当初是怎么在江氏站稳脚跟的,是跟云珂联手,云珂像是个天生的生意人,能把死棋下活,很重要一个原因就是她豁得出去,也敢赌。
每到这时,顾亦寒会打断她,说自己不想听云珂的发家史,她毫不避讳地问出自己想问的问题。
“五年前,元家出事跟云珂有没有关系”
“跟你有没有关系”
第一次被问时,江洁吓得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服,顾亦寒心里便有了底。
每次见面,她都试图从江洁口中套各种情报,江洁心知肚明,不是特别过分,危急江云两家的她都会说了让顾亦寒开心,活生生把自己变成了轻易被“狐狸精”迷惑的昏君。
更怕有一天她没了利用价值,这“狐狸精”离她而去。
元南溪不小心撞破真相这天,也正是顾亦寒打黄的好时机,她事先报了警,过去捞江洁,因为知道她可以洁身自好,也免不了烂醉。
果不其然,去了就看见江洁睡在沙发上,抱着个毛茸茸的玩具熊。
不过,她第一时间注意到的并不是江洁,而是云珂。
云珂额头受了伤,一个兔女郎坐在她腿上给她处理伤口,缠绷带,地面上满是碎玻璃片,有些血迹。
一看就是云珂被人用酒瓶子砸破脑袋了。
姜欣艾忍不住好奇是谁这么大胆,敢在云珂的场子砸云珂的脑袋。
云珂看到她见怪不怪,阴阳怪气道:“又来替你们家季总刺探军情”
顾亦寒摇头,转身去把江洁捞起来要带走。
“你就不好奇我头上这伤是谁打的”
顾亦寒扶着江洁,脚步顿住,笑着转头,“云总愿意说的话,我也愿意听。”
“南溪打的。”云珂抬手指着自己脑袋,笑容里掺杂很多复杂情绪,“没想到吧,南溪还有这样的一面。”
“都要办婚礼了还要跟我吵一架。”
顾亦寒觉出不对劲来,直白地问:“南溪人呢”
云珂抬手做振翅动作,声音变得苦涩,“飞走了。”
声音竟然听起来有些委屈,连倾诉对象也不分是敌是友。
顾亦寒确定云珂也醉得不轻,不再跟她废话,搀着失去意识重得跟猪似的江洁离开这个混杂着烟酒味,血腥味,还有事后**气息的空间。
踏出包厢的那刻,打黄的警队来了,顾亦寒抬手一指,“警察同志,这边。”
这一晚,云氏连着被查处了好几家会所。
第二天将近中午云珂才醒来,头疼欲裂,得知几家会所整顿关门的消息,更是气得砸碗。
张妈又给她重新倒了一碗醒酒汤来。
“我的小祖宗,千万别再砸了。”
云珂头疼得厉害,乖乖喝完了。
张妈接过空碗,叹息:“要是南溪还在就好了。”
是啊,要是南溪还在就好了,知道她头疼,南溪定要给她好好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