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意应声,程廷却道:「这么点路,还用的着送?我骑马来的,我看你也
不必送李大夫,我替你送。」
邬瑾摇头:「我不放心。」
程廷正要再劝,心中忽然一动——动的有限,只知邬瑾是为他安危着想,却不知危险在何处。
再者,邬瑾应该是有话要问李一贴。
他不争了,扭头对邬意道:「走吧,今天让你也坐坐三爷的好马,你顺道再去拿药。」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捞大黄狗,大黄狗已老,挣脱不开程廷那双大手,只得不情不愿回到程廷胸无点墨的怀抱中去。
他和邬意率先出门,李一贴慢吞吞背起药箱往外走:「邬通判不必远送,咱们慢慢走便是。」
邬瑾让邬父在此处等他,随李一贴出去,出前堂后,便低声道:「多谢您为我隐瞒病情。」
李一贴侧目:「通判怎知我说的不是实情?」
「似曾相识,」邬瑾笑了笑,问道,「您能否告诉我,莫家大爷是何时醒来的?」
李一贴没有半分犹豫:「初二,因担心病情反复,所以并未张扬,直到听闻莫将军要回来,今日才随谭知州一同前往城门口。」
邬瑾垂眸。
本月初二,应该是死谏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
莫千澜真正清醒的时间,一定比现在还要早。
他就像是假寐的猛虎,藏在深山老林中,等待时机,甚至连莫聆风被诬告、被弹劾、入狱都没能惊动他,直到自己死谏皇帝的消息传出来,他才嗅到了风送来的血腥气,开始跃跃欲试。
他想做什么?
邬瑾一时想不清楚。
莫千澜身上的谜语,是缠绕在盘丝洞的蛛丝,一层一层,永无止境,等你费尽心思找到谜底时,他已经将猎物撕碎。
「莫家大爷的身体,还好吗?」
「不好,」李一贴叹气,「一直不好,从前不好,现在也一样,无非是拖着一条命。」
邬瑾半晌不语,最终问道:「能拖多久?」
李一贴摇头:「我不是阎王爷,哪里知道一个人的死期,只是尽力而为罢了。」
邬瑾道:「您的尽力而为,是医心,还是医身?」
李一贴愣住。
医身,能让莫千澜在床上再躺几年。
医心,自然是遂莫千澜的心愿,让他能有余力在这最后时间里,让莫聆风休息片刻,接过她手中剑,再送她一段前程。
片刻后,他回答邬瑾:「我医术浅薄,既不能医心,也不能医身。」
不等邬瑾开口,他搓了搓手:「邬通判回去吧,脏腑娇弱,最怕寒凉。」
说罢,他不再慢行,大步离开,邬瑾看他背影融入夜色,才慢慢往回走。
每走一步,都觉得冷,每走一程,都觉得腹中在震动,在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