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邬瑾看向殷北,殷北立刻会意,退了出去,只留下他们母子二人。
邬母打量着邬瑾,看他身上所穿的白色斓衫,合身、妥帖,针脚细密,一般的铺子里做不出来,再看他所处的地方,宽阔、舒适,黑漆座屏在青光里泛出一层油润的光。
这是个富贵窝,而她的儿子陷入富贵窝里,出不来了。
“老大,”她盯着邬瑾,“外面都说、说你喜爱莫家姑娘,是不是真的?”
邬瑾回答:“是。”
“那时候,让你来做斋仆,你是不就存了这样的心思?”
“是。”
“你推脱着不肯成婚,原来是存着这样的心思,我这个做娘的,倒是小看了你,你知不知道莫姑娘是没有兄弟的,她要成婚,是要招赘的。”
“知道。”
“莫姑娘知不知道你想的这些事?”
“她不知道。”
邬母沉默半晌,忽然问道:“你春闱没有考中,是不是故意而为?”
邬瑾垂首:“是。”
话音刚落,邬母已经扬起手来,使劲力,一巴掌打在邬瑾面颊之上。
邬瑾脑袋一偏,耳中嗡嗡作响,再看邬母时,邬母已是涕泪横流,大骂道:“畜生!”
“一家子辛苦供养你念书,指望你光宗耀祖!结果你把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把爹娘、把你兄弟都不要了!一门心思钻到这个——”
她伸出手指,气喘吁吁指向周遭:“钻到这个富贵窝里头来了!”
她脚下一晃,邬瑾连忙上前,想要扶住她,邬母却是一把打开了他的手,咬牙怒骂:“你放着通天大道不走,偏偏要来这家里做猪做狗!”
她骂出了满头的汗,扬起手,想要再打一个耳光,然而看着邬瑾脸上浮起的五指印记,她下不去手了——这个儿子,是她的心头肉,从小跟着她苦过来的,她没打过他一个手指头。
舍不得啊。
放下手掌,她用尽心中力气,哭号一声:“你怎么对得起爹娘啊!你你这不孝子”
一句话未说完,邬母一口气哽在心口,上不来下不去,眼前忽然一暗,整个人笔直向前栽去。
“阿娘!”邬瑾惊呼出声,上前一步,紧紧接住邬母,“殷北!快请李大夫!”
殷北一直站在门外守着,听到邬瑾叫喊,连忙应声,飞也似的奔了出去。
邬瑾抱着邬母,冲进屋内,将她放在榻上,双手颤抖个不住,强自镇定掐住邬母人中,又不住摩挲她心口,眼见邬母转醒,才松一口气,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他匆匆去捧茶来,扶起邬母:“阿娘,喝点水。”
邬母紧闭着嘴,不肯喝莫府的茶,自己强撑着坐起来,挪动到榻边,躬身穿了鞋,一把攥住邬瑾的手:“回家!”
这样的富贵之地,她躺不得,她不能把前程大好的儿子赔到这个里面来。
她的手坚硬成了生铁,不容许邬瑾有任何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