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瑾丝毫不受影响,聚精会神背诵《书经》,因其内容古奥迂涩,还只默诵到皋陶谟。
他句句都要明悟,一句不解,便不读下一句,又对照厢房中一本《书经正义》反复揣摩。
正背诵到“厥身,修思永。惇叙九族,庶明励翼,迩可远”时,程廷忽然“啊”的一声,用力跺脚,甩出九连环在桌上,使劲一挠头,气的面红耳赤:“什么破玩意儿,早晚融了你!”
他想去抠脸上的红疙瘩,又生生忍住了:“邬瑾,你帮我把这九连环解开,我明天送你一个泥婴。”
邬瑾不为所动,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书,程廷就是立地成佛,他也无暇分神。
程廷没有成佛的本事,但也能作弄的惊天动地,把厢房里的瓶瓶罐罐搬来倒去,等着邬瑾开金口,然而邬瑾一直埋头于书海之中。
他不知道邬瑾想买这本《书经正义》已经许久,然而此书抄本都要一贯又二佰八拾文,只能作罢。
九思轩中书册任凭他们翻阅,他却是第一次进厢房,得此良机,岂能放过。
程廷撒野撒的无人回应,寂寞至及,支开窗,对着窗外大黄狗“汪汪”两声,大黄狗连尾巴都没摇一下,只换了个位置,拿屁股对着他。
他百无聊赖,又不敢在莫府造次,生怕莫千澜神出鬼没,再赏他二十杖。
换了张躺椅躺下,他招来忙的脚不沾地的祁畅,让祁畅喂他吃佛手干,给他斟茶,给他打小扇。
他自以为是让祁畅轻松些,祁畅心中却焦急的很。
九思轩下人不多,平日里事少,显不出忙碌,今夜骤然住了人,就忙起来,他是下人中的下人,什么杂事都要干,倒马桶、耙落叶、通积水、满院子擦鸟粪,全是他的活。
今天他在这里伺候程廷,旁人只会以为他借着程廷躲清闲,又要受一场打骂。
他不敢言语,只是急,急的忍不住去看邬瑾。
邬瑾已经忘我,浑然不知他们在干什么。
赵世恒进来时,祁畅正拿帕子给程廷擦汗。
赵世恒冷眼扫他二人一眼,程廷愣在椅子里,随即猛地站起来,笔直地站了。
邬瑾毫无反应。
程廷又大着嗓门喊了一声:“先生好!”
邬瑾仍旧是看书,连头也未抬。
程廷眼见赵世恒看向邬瑾,大着胆子伸长手臂,捅咕邬瑾:“邬瑾!先生来了!”
邬瑾这才醒过神来,抬头一看,赵世恒就在自己身侧,连忙起身长揖:“先生,学生失仪。”
赵世恒“嗯”了一声。
邬瑾收起桌上书册:“先生请坐。”
赵世恒没坐,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书:“此书倒是值得一看,以史为鉴,既如此今日不解题,你们好生看书,旬考的题等我有空了再解。”
他一指九连环:“程廷,你的功课怎么不做?”
程廷满面悲苦地挪步过来,拿起九连环,只恨九连环不是玉石做的,他摔不碎。
邬瑾问道:“敢问先生,需得耽搁多久?学生怕家里人忧心。”
“很快,”赵世恒转身出去,“自会和你家里人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