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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干什么,就是来瞧瞧。」马儿迈动懒懒的步伐,周涂上前叉着腰很吊地斜视对方:「这又不是你家的草场,怎么,还看不得么?还是说有什么不敢给人看的?
或者,你家总管被我们瞧得不好意思,害羞了?」那马儿似听懂主人的话,昂起头露出两排大牙。
身后的众人爆发出一阵哄笑。对面的骑手红脸膛变成了紫色,怒气冲冲地调转马头:「有种的,你呆在这里别跑!」
说完抽了坐骑一鞭子就往回跑,到对面一个汉子面前哇啦哇啦说了几句,对面的人骚动起来。立即有个人举着长刀大叫着冲出来直奔周涂。
周涂仰着头似是在看天上的飞鸟根本不在意他,待那人来到四十步,突然手上就多了枝箭。
所有人都没看清,好像他连瞄准都不曾,那箭已经穿透了对方的咽喉,尸体很响地跌下马,掉入草丛里。
骑射本该是厄古人的本事,没想到却被对方咬了肉。这边喝彩声起,那边已经一左一右两匹马冲出来,周涂手上已经多了两枝箭,嘴角冷笑着朝右边这个一抬弓。
那人大惊,急忙闪到马腹旁,谁知周涂却拧身射向左边这人,那人没防备被一箭射中眼窝。
右边这个才回到马鞍上就见羽箭已到跟前,大叫了声用力扯住马缰,然后人痛苦地蜷缩着,像只布袋般缓缓坠落下去。
这下不只是官军这边吹哨、喝彩、叫好了,连克尔各那边都发出嗡嗡声。
草原人敬服有本事的汉子,刚才周涂拉满弓还能马上拧腰,这得多好的控马技术和腰、腹、臂部力量的配合,内行一看就懂。
眼瞧克尔各人士气大受影响,他们几个头目显然不安。互相商量几句后,那主将身边的武士将武器挂好,张开两臂让马儿走上前来。
在草原上,这是主动和陌生人打招呼的姿态,战时则表示无进攻意图,要和对方谈谈。罗光恩刚要对李丹解释,见他回头告诉陆九:
「展开旗幡,让对方知道我的名号。」然后大声叫周涂,让他归队,自己轻轻拍拍枣骝儿主动迎上前。
那武士抬头看到旗幡止住马,回头瞧瞧,等李丹与他有两匹马的间隔时,用稍微不大流利的汉话,歪着脑袋皱眉问:「中书员外郎,总镇抚使,你是文官?」
「正是。」李丹笑笑。
那骑士上下打量,渐渐有了些轻蔑的态度:「你们的皇帝手下没有能人了吗,要派个娃娃来做监军?」
「对不住,上点年纪的都忙大事呢,对付你们这种小事我来就足矣!」李丹截住对方反击的话头:「不过你还没自报家门,难道真是我手下所说,害羞了?」
「哼,我不会被你激将法上当的。」那人冷笑:「吾乃东京路达鲁花赤、驭民总管弟里篾失大人麾下总兵官也力阿庞。方才没有说是因为不屑,毕竟你的官位太低!」
「呵呵,东京路的断事官居然也可以管个总兵了?也力阿庞的官位不会是荫袭的吧?」
「这,关你屁事!」也力阿庞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尔来窥视我营,不怕死么?」
「哈,看来被我说中?没关系也力将军,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不过你的汉话有毛病,这里本是我朝疆域,老子爱怎么看都行,窥视二字用得不妥!」
李丹轻蔑地一笑:「当然,你是荫官嘛,不懂这个也难怪。回去好好学学,下次见面可别再说错。在下可是去年会考的探花郎,你说错了我会笑的!」
也力阿庞被他说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咬着牙哼了声,恶狠狠道:「看在你是个文官的面上,放你滚回去,不然定要拿了,剥去这身漂亮的盔甲用马拖死!」
「你是色目人对吧?」李丹忽然
说:「祖上是投降的,还是被俘的?你又不是厄古人,没事替他们卖命,还这样仇视汉家做什么?
给你个建议,给谁当奴才都是奴才,不如你降了,跟着我回商京去,岂不是比在草原上受罪要好许多?」
「看来我们是谈不拢了,小娃娃还是离战场远点好,别让血污了你漂亮的甲胄。」
「如果用的是你的血,我不介意呀!」
也力阿庞狠狠地瞪过来:「你真不滚开么?」
「还没看够。」李丹摇头。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也力阿庞说完,从马鞍桥上摘下一对长柄锤来。
「我也带着兵器呢!」李丹也将马槊摘下。
两人对视片刻点点头,然后向相反方向走去。距离越拉越大,枣骝儿开始兴奋起来,从慢跑到小步,李丹心里估着距离,差不多的时候突然拨转马头。
枣骝儿一甩头,鬃毛炸开,双目圆睁,向前一窜。待它落地时,高粲便轻声说了句:「赢了!」
只见也力阿庞也已经调转马头,他回头看时心里吃了一惊,没想到对方转身、发力都这样快,赶紧催动坐骑向前迎敌,两匹马迅速靠拢。
那会儿的将领挑战独斗很有规矩,双方不能有下属伸援手,事前有约定就不能用暗器,挑战的话必须互通姓名以示对对方的尊重,胜者有优先权收走败者的马匹、武器和甲胄等等,可不是伸手就打那么简单。
挑战除去双方力量、武技的发挥之外,马匹的速度、冲击力和灵活性,对马匹的操控和熟悉等都是关键。所以将领、武士追求善解人意且速度、力量上乘的优质战马,就是这个道理。
李丹先对方一个呼吸掉回马头,说明他对马儿操控和熟悉都很好,也说明枣骝儿是匹上等好马。
那也力阿庞就是欺李丹年轻且是个文官,兼又馋他的马儿与甲胄,故此最终言语交锋后决定接受李丹的单挑。
看到他掉头快他也没多想,只觉得这小子骑乘本事不错。
刚这么一念的功夫,说时迟那时快,两匹马就已经相距很近。这时他才发现李丹没有按寻常路数走自己右侧,他走的是左边。
不好!也力阿庞心里叫了声,连忙将重心从右侧调回左边。这时就看见寒光一闪,马槊已经朝面门而来。
马槊这种兵器比枪矛都长而且重,也正因此唐以后的许多将领觉得这东西冲锋时前端产生晃动不好控制,所以渐渐少有人用。
李丹力大,却偏好这东西。他夹马而立占据高度优势,运力向前,见也力阿庞回到这边迎敌,用槊头一拨,「铛」地击在锤头下部,大白天都见迸出火花来。
也力阿庞觉得虎口酸麻,不觉叫了声。这时槊头已至,狠狠地砸在他盔上。也力阿庞双锤脱手,身体向后仰去。他坐骑跑了几步缓住脚,尸体慢慢滑向一侧。
毛仔弟上前拉他下马,从身后抽出短斧斩落头颅,将发辫系在鞍侧,将他马儿牵回。他做得行云流水。这时李丹才刚刚兜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