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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使者到来,翼龙卫派出的「迎密云公主」的骑兵队在一名百户带领下与车驾在庐州府会合,队伍里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经过巢湖的时候遇到一伙湖匪打劫客商,被李铁刀上前驱散并活捉了头目。
结果当日傍晚这支湖匪的大头领听说此事上门来讨人,发现对方是官家的车队,便自缚于营外求见。
交谈中李丹得知此人叫焦同,诨号铁鞭书生,居然是个被诬偷窃,求告无门最后不得不杀人,背着老母带着幼弟躲进湖里的秀才,于是起了恻隐之心。
其弟是个十七岁的混小子,被抓了才知道天外有天,吓得抖成筛糠般。李丹严厉训斥了这小子,然后转身告诉焦同:
「要放你弟弟可以,得依我三件事:队伍接受招安改编为庐江县湖西巡检司的巡丁,负责维护湖西治安;
我派人来给你做教官,按我青衫队规矩训练和改编,三年后教官撤走。」
最后一条是焦同跟着队伍上庐江府出首,由李丹亲自作保请知府减免,然后他留在李丹身边做三年书办。
焦同答应下来并在议定书上画押,然后回去辞别母亲成了李丹随从的一员。
队伍里多了个「山大王」引起定王随从们的侧目,也频频招来侍女们偷偷撇来的好奇目光。
当李丹去向定王和公主问安时,密云微笑着告诉他:「你收的那个山大王,据说白白净净一点也不吓人啊?」
「咳,人家本来就不是个做强盗的。」
李丹将焦同家如何被当地豪族逼迫变卖祖产,他因不从被人诬以盗窃古籍之名,其父气死,焦同越狱而出手刃仇家躲进巢湖,受众人拥戴成了「山大王」的前后讲了一遍,引起兄妹俩的唏嘘感慨。
「我本以为天下歌舞升平,谁料这次出来才发现远不是这样。就看有多少人丢了正经生计逃去做匪人便可以知道,‘盛世这两个字不过是在文人的嘴皮上而已!」定王说。
「但是,我身边的嬷嬷和侍女们都说现在比以前好过了,流民也少了,尤其是北方近年来仗打得也少多了!」密云皱眉问:「难道她们说的不是事实么?」
「是事实。」李丹点头:「臣在民间大家都说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过,殿下说的那些也的确如此。粮食多了,民心就安,民以食为天嘛。但这还不够。」
「不够?人心不足、得陇望蜀,他们应该和前朝比比,看是哪朝让百姓过得更好!」定王有些不忿。
如果是别人,可能会努力驳回或当作贵公子的无知之言一笑了之,但李丹觉得有必要让他的思想受些触动,毕竟他是皇帝兄长,如果他不能有个比较正确的观念,那么影响皇帝的可能就是这种无知。
「千岁可知古代圣贤有句话:仓廪实而知礼节?」
「嗯,这个当然知道?」
「圣人所言不仅仅指的吃饱肚子,而且还告诉我们一个简单的真理:
米瓮里没有足够粮食的话,人们必须四处为吃饱肚子而奔走,根本没有心思去想是否应该遵守礼,礼对他们而言就是很遥远的理想了。」定王听了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李丹接着说:「上古诸王定礼,为的是让人们依照这礼各安其分、各司其职,所谓上下尊卑即是为此。
后来人口增殖、天时有违,不够吃的,便产生动乱和朝代更替,直至新朝建立重新定礼、安定四方。
然而只要定礼天下便能安稳了吗?不是,每次新朝定鼎,带来的是生产发展、技术革新,耕地扩大、粮食产量上升,才能养活更多人;
商业发达物产流通,才能满足这些人活着的需要;
物产与书籍流向
海外,吸引更多人才、商旅来到中华,他们将中华的文明和圣人学说传播于四海,那么才有仰慕中华的万邦来朝。
所以,说一千道一万,没有谁会饿着肚子去比较当今与前朝,百姓只会想明天、下个月孩子们的口粮如何着落?
即便是海外诸国,如果天朝没有富余物产拿出去和他们交换,让他们也能穿丝绸、品尝清茗,从圣贤古籍中获得道德与礼节的认识,那么即便儒生们做再多歌功颂德的诗篇,他们又怎会心服口服地不远万里来朝贡、参觐呢?
根本之处都在于:天朝的物产丰富、流通便利这八个字啊!
在一般百姓,他们希望自己家里有余粮,有富余的丝可以拿出来换钱钞,不为盐价的起起落落而心忧,手里有钱钞可以送子弟去读圣贤书。
此人之常情也,比之一掷千金修园林、买金玉古玩来说,称不上得陇望蜀吧?」
定王脸微微发红,拱手道:「卿真解元也,小王自愧不如!」
李丹摆摆手:「这是因为千岁常年在宫中,不似李丹从小与帮闲、混混厮打一处。不过您如果有机会多出来几趟、多看看,想必对臣方才所言会有更深的了解。」
他说完转向密云公主:「北方这十年休养生息,没有与厄古人诸部发生大的战争其实对百姓是很好的。没有了转运的麻烦和损耗民力可以得到恢复。
诚如殿下所言,北方因此产生的流民少多了。南方流民却有所增加,这也是近期娄氏、杨氏作乱的主要力量之一。
流民的产生,主因是在原土地上活不下去或难以立足,但北方和南方是有很大差异的!」
「哦?流民还有差异?」定王很惊讶,他头一次听到这种论调。
「当然!」李丹笑了:「北地民力更薄,地力也更薄。南方两熟或三熟,北方只能产一季,且许多地方亩产还不如南方。
譬如南直隶和江西,每亩可产二百斤,北地达不到,甚至甘凉只有这个数字的半数。
所以北地更易产生流民,疫病、饥荒、天灾、诉讼都有可能使百姓流离失所,这些人就是动乱、匪患的根源。」
「那……南方如此富庶,怎会也有流民?」密云不解地问。
「就像焦同,他还是秀才,家里的土地要供养父母、兄弟本来并无问题,但他要读书就不能当一个劳力,而需要去聘用他人代为劳作,这样一来家里底子就薄了。
有那富户、恶霸来夺地他无力支应诉讼,就只能被人欺负。结果越来越窘迫,终于到了破产的境地。
江南许多流民就是由于这种土地兼并、为富不仁造成的,而部分官吏为收取好处、体现政绩,对兼并不断推波助澜暗中鼓励,也是造成民间矛盾激化,不少人铤而走险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