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世用本不想追究了,但听娄世凡溜走时喊说要提兵来报仇,便生出杀心。最后还是龙辉带兵追上去把娄世凡射落马后,又命部下将其乱箭射死。
这个意外真是,要多意外有多意外!“没想到,二天王和花臂膊这兄弟俩就这么死了,还是被自己亲兄所杀。唉,真是太不值了!”
李丹叹息:“我本以为将来有一天我们能在战场上见高低呢,谁想竟是如此!”他摇摇头拣起地上的书:“报给赵大人吧,这下建昌府的事情更不用我操心啦。”
“大人这话怎么说?”梁明山问。
“潭中绡来信,说他已经帮着知县将南丰打造得铁桶一样,并且城都已经仿着余干的例子动员起来,敌人想如打南城那般攻南丰是不大可能了。
现在他们内部又出了乱子,我看气数长不了啦!
哦,伯亮倒是可以派人去告知赵大人,如果南线敌军群龙无首,很可能推原来杨贺部将冯自材出来主事,这个人或可招安,请他留意。
另外告诉竹鼠注意自身安,必要时可为冯自材接受招安做些推波助澜的事,但不宜揭破身份。”
二人离开后,李丹想想便叫陆九将王习找来。“冯自材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招安他有几成可能性?”他让王习坐下后问道。
“大人,冯自材这人没成家、没子女,一直把侄儿冯白山当自己的娃看待!”王习没直接回答问题,反而说了这么一句。
“冯白山?这人好耳熟。”李丹想想:“是不是先前杨星的那个中军官呐?”
“嘿嘿,大人好记性!”王习赶紧说:“当初事起突变,我等仓促下迎战。谁知对方下手极狠,弟兄们被分割成好几块互相间无法呼应。
亏得后来朱大人带着官军到了,不然连我这条命也搭在里面。呃,说重点就是……白山的尸身是我找到以后下葬的,我知道他最后怎么死的,埋在哪里。”
“你想亲自去一趟?”
“还有别人能去吗?再说作为白山以前的同僚,我也该把这些事和他家里人有个交代是不?”王习苦笑。李丹想想,用力在他肩上拍了两下。
上次走这条路时队伍浩浩荡荡,李丹现在身边却只有吴茂、陆九、林宝通和一什卫士相陪。
上饶解围后林宝通任务完成,他随后潜回复命,广信府的军情工作交给铁镏子负责,情报站则交给审杰的那个徒弟卢十七。
团练里面保留两支情报力量并不合适,李丹决定将情报科的人和审家兄弟这些江湖人士都撤出团练,因此原情报科的关系部平移到商团内,称消息科。
一路上从林宝通口中,李丹了解到原来上饶城内的事还真是并非一帆风顺。卫所千户林小通的父母被娄家抓到,因此派人潜入城中胁迫他开门献城。
幸亏林小通没有立即答应,害来人为帮他讲条件进入城两趟结果露了马脚。
审大侠将情况报告后,于参将将计就计开门,在瓮城内诱杀数百敌军,射杀了林小通,敌人计策终归失败。这是在娄自时撤围前一天发生的,估计也是他最后的尝试。
“茂才兄这次回来,我其实正在想需要派个人作为我的代表去商京,表面上身份可以是商团掌柜,在商京代我出面联络、安排交易。”李丹告诉吴茂说。
“怎么,公子还真的想要在官场做下去了?”吴茂笑着问:“你就不怕掉进那染缸被染成黑色?”
“一点自信都没有!”李丹批评:“焉知不是我们一点点把他们染成红的?”
“黑色多,难呀!”
“所以我要参加科举,认识更多举子,树立在文坛的威望,然后把有共同理想的人慢慢拉拢过来。等我们的人数量超过他们时,这缸水的颜色也就要变了!”
李丹看向吴茂:“陈家已经被皇帝召回,我看陛下还是个英明的君主。
如果没有人辅佐,他一个人势单力孤,很容易被那些士大夫给带歪了、跑偏了,但如果有我在,至少不会是隋炀帝那样的下场!”
“你居然拿炀帝来比当今?”吴茂眉头惊奇地动动,忍不住想打开车门看看四周有没有人在偷听。
“这车轮滚滚地,就算我喊两声外面也未必听得到。”李丹看出他心思微笑着安慰,然后接着说:
“杨广这人英俊、博学,有才华、有见识,有文采、有武功,唯一缺的就是辅弼良臣。
你看他做的事:开运河、建东都,灭南陈、征吐谷浑、伐高句丽,哪件事都有背后深刻的考量,都是大手笔。
只可惜性格上过于急躁,又为了皇位稳定处死大量功臣,导致自断羽翼,身边只有那些阿谀奉承的小人推波助澜。
后来诸般征伐与营建过于频繁,滥用民力,在灾害面前国家不能救济,在与名家士族相处中又关系紧张、猜忌不断。
所有这些最终导致辉煌的隋朝一瞬灭亡。
是故一个英明果决的君主对国家来说是不可少的,但如果君主过分自以为是而身边又无臣子能够矫正,对天下人来讲反而可能演变为灾难。
福祸的关系就是如此啊!我当初要科举,是为了接近皇帝,找到让陈家冤情得雪的机会。现在要参加科举,却是为了辅佐皇帝,让帝国吐故纳新,再发生芽。”
“嗯,君前者为私,后者为公,前后变化善莫大焉。”吴茂拱手:“茂愿为公子前驱,为了让宇内廓清、吏治更化,同公子一道,奋力搏一程!”
“好!”李丹非常高兴:“你到商京之后,先去四海居酒楼找金钱豹王金生。他是咱们茶山社在商京的负责人,也掌握着情报渠道。我会让他尽力协助你。
你熟悉情况以后,可以自己决定在商京以什么面目、名分出现,以及如何开展。需要多少人手、资金请直接写信给我,我会指定一人作为咱们之间专用的信使。”
越接近到家,李丹心情越是舒畅。以往没注意过这路上还有如此美丽的景色,他颇有兴致地看着,也注意观察田间人们如何春耕劳作,使用什么工具。
有时让车队停下,走到地头和老乡攀谈。那些乡人不知道这和气的小公子便是他们口中“目光如电”的李三郎,只觉得这人好说话、不拽文气。
在外带兵一年,连新年都未在家。李丹一进门就把小钱氏扶到正座上,恭恭敬敬先补了磕头的礼数,这才叫陆九把带来的礼物呈上来给姨娘过目。
当然,自家媳妇也有,不过好东西自然要晚上才拿出来哄人家高兴的。家上下不是得了礼物就是拿了赏赐,都高高兴兴地像是又过了次年。
在一夜疯狂之后再次醒来,李丹支起手肘,看着蹙眉下地的徐英,嘴里喃喃地念叨:“雪絮漫随青松卷,此意绵绵,谁道心情浅?前度郎君归期缓,一年相见半晌欢”
徐英回身在他额上拍一巴掌,笑骂:“你个小鬼头,得了便宜卖乖,还敢用歪诗来调戏。你且老实些罢,仔细今晚宁儿吃了你!”
李丹哈哈笑,四仰八叉地躺着说你两个随便吃,反正就这么多肉。
雨桐进来笑着说:“姑爷快起罢,这太阳头儿都老高了。再不起,回头姨娘该说我们不懂事。”
“这不可能,至少英姐姐绝不会,除非是你雨桐不懂事。”
李丹拿丫头打哈哈,说得雨桐脸红如布,啐了口说:“好心当驴肝肺,反来倒打一耙!不是发誓说要读书么?这算是哪门子读书的样儿?”
“诶,莫急嘛!”李丹枕着两手眼望天花:“百金不换闲时月,千鸟难逢空树林。你且让爷我享受会儿这感觉。
唉,总算无官一身轻了!这一年忙得脚打后脑勺,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这才不过饶、广、抚三地而已,若是封侯拜相,爷我怕连个安生觉都睡不囫囵喽!”
徐英和雨桐听他如此形容自己,愣了下继而掩口而笑。李丹看着她俩花枝乱颤的样子,惬意极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死……